指尖那缕暗紫色气流萦绕不散,如同活物,吞吐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星芒。它不再是单纯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全新的“法则”雏形,诞生于“荒印”的终结、“归墟”的剥离与古战场死怨的执念,在混沌熔炉与赊刀契约的框架下,强行达成的危险平衡。
体内依旧传来阵阵虚脱感,神魂上的裂痕也远未愈合,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撕扯、冰火交织的剧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触摸到了某种世界底层规律的奇异明悟。
我缓缓握拳,将那缕暗紫气流敛入体内。它如同温顺的凶兽,蛰伏于丹田,与那枚光芒内敛的“荒印”、以及流转不息的混沌之力并行不悖,甚至隐隐形成某种共鸣。
“感觉……如何?”月悟师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维持结界消耗巨大,身影比之前更加淡薄。
“像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又自己打造了一把钥匙。”我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中气,“暂时……死不了。”
目光转向一旁紧张注视着的白若寒和苏澜。白若寒的狼耳微微抖动,琉璃色的眸子里担忧未褪,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苏澜的身影凝实了些许,异色眼眸中异彩流转,显然对我体内那新生的暗紫能量极为好奇。
“林晓。”我唤道。
一直守在外面的林晓立刻冲了进来,看到我坐起身,他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齐先生!您感觉怎么样?我……我刚才又感觉到姐姐了!虽然还是很模糊,但……但方向好像变了一下,就在东南边!”
东南?那个移动节点的方向果然又变了!而且,林晓的感应变得稍清晰了些,是因为我体内混乱平息,对因果的感知更加敏锐?还是因为那节点自身活动加剧,屏蔽出现了波动?
“具体方位,能再精确些吗?”我沉声问道。
林晓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全力感应着,半晌,他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大概……离海边不远!感觉……很潮湿,很冷,还有……很多很多……混乱的念头!”
沿海,潮湿,阴冷,混乱念头……与之前感知到的、那个位于东南沿海的节点特征部分吻合,但“移动”的特性依旧存在。是那个沿海节点本身在移动,还是……有两个节点在东南区域活动?
“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我挣扎着下床,脚步虽有些虚浮,但已能站稳。
“你的伤……”白若寒还想劝阻。
“无妨。”我打断她,感受着体内那团暗紫能量带来的、迥异于以往的力量感,“时间不等人。而且,我感觉到……‘它’似乎对我的‘新状态’,很感兴趣。”
我说的“它”,自然是那笼罩天地的“归墟”意志。在我成功融合出那暗紫能量的瞬间,我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探究意味的冰冷注视,一闪而逝。就像黑暗中潜伏的巨兽,对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光点,投来的一瞥。
我们不再耽搁。辞别月悟师兄,他再三叮嘱万事小心,并将一枚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青玉符箓交给我,言道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再次离开坐忘烟霞境,踏入外界那令人窒息的灰翳之中。
这一次,感受截然不同。
那无所不在的“剥离”感依旧存在,如同无形的酸雾,腐蚀着一切生机。但我的混沌之力,尤其是那新生的暗紫能量,在体表自然形成了一层极其微薄、却异常坚韧的防护。灰蒙气息触及这层防护,不再像以往那样轻易渗透侵蚀,反而像是遇到了某种“识别”困难,变得有些迟滞,其“否定”的效力也被大幅削弱。
就仿佛,我这全新的力量属性,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乃至“欺骗”了这片被归墟法则侵染的天地。
“你的气息……好像和这片天地,有点……不一样了?”白若寒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狼眸中带着惊奇。
苏澜也点了点头:“似存非存,似终非终……一种游走于定义边缘的状态。这或许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占据一丝先机。”
我微微颔首,这正是我冒险融合的初衷之一。不仅要恢复战力,更要找到能在归墟侵蚀下自由行动的方法。
我们隐匿气息,朝着林晓感应的东南方向疾行。我伤势未愈,无法长时间维持高速遁术,但借助对空间波动的细微掌控以及对自身气息的完美收敛,我们如同三缕融入背景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愈发荒凉破败的土地上。
越靠近东南沿海,空气中的湿气越重,那股阴冷的海腥味也越发浓郁,其中夹杂的“剥离”感,带着一种海水特有的、缓慢渗透的粘稠之意。沿途所见,村庄城镇大多已被遗弃,残破的建筑上覆盖着滑腻的、如同苔藓般的灰绿色物质,散发出微弱的腐败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变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海洋生物尸骸,被冲上海岸,迅速在灰蒙气息中化为飞灰。
景象,比西北古战场更加令人不适,那是一种缓慢的、无处不在的腐朽。
根据林晓那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指引,我们最终抵达了一片位于海岸线边缘的、被废弃已久的渔港。
渔港规模不大,木质码头大多已经腐朽断裂,歪歪斜斜地插入浑浊的海水之中。几艘破旧的渔船如同巨兽的骨骸,半沉在近海,船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灰绿色粘液状物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腐烂味,以及一种……仿佛无数细碎低语汇聚而成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渔港中央,那栋唯一还算完整的、用巨石垒砌的古老灯塔。
灯塔不算高大,通体呈现一种被海水和海风侵蚀了千百年的灰黑色,表面布满了坑洼与裂痕。塔顶原本安置灯室的地方,此刻却被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直径约数丈的灰绿色浓雾所取代!浓雾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磷火般的幽绿光点闪烁明灭,散发出强烈的精神干扰与“剥离”气息!
就是这里!
那个不断移动的“节点”!
它并非在物理层面上移动,而是其“存在”的坐标,在现实与某种更高维度的层面之间,不断地“闪烁”、“漂移”!而此刻,它恰好“锚定”在了这座废弃灯塔之上!
“姐姐……就在那里面!”林晓指着那团灰绿浓雾,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我感觉得很清楚!但……但里面还有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可怕!”
我凝神望去,以赊刀人的因果视角,结合新生的暗紫能量去感知。
果然!
那灰绿浓雾,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意识聚合体”!它由无数被强行剥离、扭曲、糅合在一起的生灵残念构成!有渔民的恐惧,有水手的迷茫,有遇难者的绝望,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非人的混乱意念!这些意念被“归墟”之力强行束缚在一起,形成了这个不断移动、不断吞噬周围“存在”的诡异节点!
而在那浓雾的最深处,我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坚韧的“念”——属于林薇的念!它如同暴风眼中的一点微光,虽被无数混乱意念包围冲击,却顽强地保持着自身的独立与清醒!
她还没被完全同化!但她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进去!”我沉声道,眼神锐利如刀。不仅要救出林薇,更要摧毁这个不断制造混乱、侵蚀现实的移动节点!
“怎么进去?”白若寒看着那团令人san值狂掉的灰绿浓雾,狼眸中充满了警惕,“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像是活的,而且……很饿!”
苏澜也蹙紧了眉头:“强行突破,必然会引发节点核心的激烈反抗,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林薇的意念被彻底撕碎。需要找到其运转的规律,或者……一个‘缺口’。”
缺口?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渔港,最终落在了那些覆盖在渔船、码头上的、不断蠕动的灰绿色粘液上。这些粘液,似乎是那节点浓雾的延伸,或者说……是它排泄出的“废弃物”?它们同样散发着“剥离”气息,但更加惰性,更加……无序。
一个念头闪过。
我伸出手指,一缕极其微弱的暗紫色气流,如同试探的触须,缓缓靠近码头边的一滩灰绿色粘液。
嗤……
暗紫气流触及粘液的瞬间,那粘液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剧烈地蠕动起来,但其“剥离”之力作用在暗紫气流上,效果却大打折扣,反而像是被暗紫气流中蕴含的某种特质所“安抚”或者说……“欺骗”了?粘液蠕动片刻,竟缓缓让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有效!
我这新生的力量,果然对这种基于“归墟”法则的造物,有着奇特的干扰甚至……“亲和”力!
“跟我来!”我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全力运转体内的暗紫能量,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星芒的暗紫色光晕,当先朝着那滩粘液让开的缝隙走去!
白若寒和苏澜紧随其后,各自将力量收敛到极致。林晓则咬紧牙关,紧跟在我身后,目光死死盯着灯塔顶端的浓雾。
踏入缝隙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薄膜。周遭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不再是废弃的渔港,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意识之海”!
上下左右失去了意义,只有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扭曲的情感流光、混乱的感官信息,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溺水的窒息感,触礁的撞击感,迷失方向的恐慌感,对深海未知的恐惧感……种种负面体验,如同实质的潮水,疯狂冲击着我们的神识!
“紧守心神!”我厉声喝道,暗紫光晕剧烈闪烁,将我们三人一狼牢牢护在其中。这光晕仿佛自带某种“过滤”与“镇定”效果,那些混乱的意念流撞击在上面,虽引得光晕荡漾,却难以像之前那样直接侵蚀我们的意识。
苏澜双手结印,一道更加凝练的虚无屏障叠加在暗紫光晕之外,进一步隔绝了精神干扰。白若寒则低吼一声,狼族血脉中那源自远古的、对抗混乱与恐惧的本能被激发,双眸泛起血色,强行稳定住自己的精神。
林晓脸色苍白,但他对姐姐的强烈执念,此刻反而成了他最坚固的盾牌,让他勉强在这意识风暴中维持着清醒。
我们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朝着感知中林薇意念所在的方向“航行”。
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时而看到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阴影在“深海”中游弋,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威压;时而听到缥缈诡异的歌声,引诱着意识沉沦;时而又仿佛坠入了某个溺水者临终前无限循环的绝望记忆……
这哪里是什么节点?这根本就是一个由无数痛苦与混乱堆砌而成的……精神地狱!
而制造并维持这个地狱的根源,就在前方!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那无尽的混乱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相对“平静”的区域。
那是一个由无数苍白手臂扭曲缠绕而成的、巨大的“巢穴”。巢穴中央,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现代衣裙的年轻女子,双目紧闭,面容苍白而安详,仿佛陷入了沉睡。正是林晓的姐姐,林薇!
但她的身体,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纯粹意念构成的状态。无数细密的、灰绿色的丝线,从周遭的混乱意识流中延伸出来,如同寄生藤蔓,缠绕在她的“身体”上,正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抽取着某种晶莹剔透的、散发着纯净光泽的能量流!而她的眉头,正因这持续的抽取而微微蹙起,流露出痛苦之色。
而在她的正上方,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如同心脏般的灰绿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不断开合的眼状结构,散发出精纯而恐怖的“归墟”之力!正是它,在操控着这个意识地狱,并抽取着林薇那特殊的“念”作为养料!
“姐姐!”林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别动!”我一把拉住他,目光死死盯着那颗灰绿肉瘤,以及缠绕在林薇身上的那些丝线。
不能硬来!那些丝线与林薇的意念核心紧密相连,强行切断,很可能直接导致她的意识崩溃!
必须……找到更巧妙的方法。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指尖萦绕的暗紫色气流上。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赌博的计划,在我心中迅速成形。
我看向苏澜和白若寒,眼神交流间,已无需言语。
下一刻,我猛地将体内所有的暗紫能量,连同混沌之力,尽数灌注到手中的古刀之中!
古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刀身之上,那“赊”字乌光与暗紫星芒疯狂交织、融合!
我并没有攻击那颗肉瘤,也没有去斩断那些丝线。
而是……将古刀的刀尖,对准了被丝线缠绕的林薇!对准了她那被不断抽取的、纯净的意念核心!
“赊——尔之‘痛苦’!”
“立——‘解脱’之契!”
刀光,并非斩击,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由暗紫契约符文构成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林薇的眉心!
这不是伤害,而是……缔结契约!
以赊刀人的名义,与她被抽取的“痛苦”缔结契约!将这持续的、被外力强加的“痛苦”,定义为一种可以“赊出”,并将在未来由施加者(那颗肉瘤)来“偿还”的“债”!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契约,似乎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法则!
嗡——!!!
整个意识之海,猛地一滞!
那颗不断搏动的灰绿肉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它表面那些眼状结构疯狂开合,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怒之意!
而那些缠绕在林薇身上的灰绿丝线,其抽取能量的过程,骤然变得极其晦涩、艰难!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强行“记账”,将这本该无偿掠夺的行为,标记为了一场需要支付代价的“交易”!
林薇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那被抽取的纯净能量流,也变得断断续续。
“就是现在!”我厉声喝道!
早已准备好的苏澜,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道凝聚了她所有对“存在”与“虚无”理解的、无形无质却拥有莫大威能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精准地作用在那些灰绿丝线与林薇意念核心的连接点上!
并非强行切断,而是……“模糊”其连接的概念!使其变得“不确定”,仿佛那连接本身,变成了一个需要被重新“定义”的问题!
与此同时,白若寒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狼啸!庞大的白狼真身显现,她并没有攻击肉瘤,而是猛地扑向了周围那些汹涌而来的、试图干扰我们的混乱意识流!利爪挥动,妖力爆发,强行在那片意识风暴中,为我们开辟出了一小块相对稳定的区域!
而林晓,则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凭借着那血脉相连的感应,不顾一切地冲到了那苍白手臂构成的巢穴边缘,朝着中央的林薇伸出了手:“姐姐!抓住我!”
林薇那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梦中挣扎。她那半透明的、被丝线缠绕的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抬了起来,向着林晓的方向伸去……
灰绿肉瘤发出了尖锐刺耳的、仿佛无数玻璃摩擦的嘶鸣!它彻底暴怒了!恐怖的“归墟”之力如同海啸般从它体内爆发,试图强行碾碎我们这胆大包天的干扰者,重新稳固对林薇的抽取!
整个意识之海天翻地覆!无数的记忆碎片化作利刃,无数的负面情绪化作毒火,朝着我们疯狂涌来!
苏澜构筑的虚无屏障剧烈晃动,白若寒开辟的稳定区域急速缩小!
我死死支撑着那维系在林薇身上的“痛苦契约”,神魂如同被放在磨盘下碾压,新生的暗紫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快啊!快抓住啊!
在我的感知中,林晓的手指,与林薇那艰难抬起的手指,之间的距离,正在以毫厘之差,缓慢而坚定地……缩短!
就在两者的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颗暴怒的灰绿肉瘤,核心处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仿佛蕴含着归墟本源意志的力量,如同绝杀的毒箭,无视了空间与一切阻碍,瞬间跨越了所有距离,朝着……正在全力维持契约的我,暴射而来!
这一击,蕴含的已不仅仅是“剥离”,更带着一种绝对的、要将我从“存在”层面上彻底“删除”的恐怖意志!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我瞳孔骤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一直蛰伏于我丹田深处的那枚“荒印”,仿佛受到了最极致的挑衅,第一次……自主地、完全地……苏醒了!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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