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钻入那暗紫色孔隙,外界白若寒与苏澜制造的爆炸轰鸣与能量冲击的余波便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入万米海沟之下的死寂与压迫。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囚牢或密室,而是一片……扭曲的、活着的腔体!
四壁并非岩石或金属,而是由无数仍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的、粗大如蟒的血管状物质交织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半透明的薄膜,薄膜下隐约可见幽绿色的能量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一种……仿佛无数灵魂被碾碎后残留的、冰冷的“灵质”气息。
这里没有光,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那些血管壁本身散发出的、微弱的、如同腐尸磷火般的幽绿光芒,将整个腔体映照得鬼气森森,光影摇曳,如同某种巨兽仍在跳动的、病变的心脏内部。
而追星子师叔,就在这片腔体的中央!
他并非被锁链或牢笼束缚,而是……被无数从四周血管壁中延伸出来的、更加纤细却坚韧的灰绿色触须,如同蛛网般层层缠绕、包裹,整个人被悬吊在半空!那些触须的末端,深深刺入他的四肢百骸,甚至太阳穴,正以一种缓慢而规律的节奏,微微搏动着,似乎在不断抽取着什么。
他原本邋遢的道袍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干瘪苍老的皮肤,脸上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消失无踪,只剩下极致的痛苦与一种近乎油尽灯枯的灰败。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黯淡、却顽强闪烁的灵光,显示着他仍在以某种秘法死死守护着最后的意识核心,抵御着那无休止的抽取与侵蚀。
那道微弱的求救信号,正是从这点灵光中散发出来的!
“师叔!”我心头一紧,低呼一声,就要上前。
“别……别过来……小子……”追星子师叔仿佛耗尽了最后力气,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警示,“这鬼地方……是活的……是‘门’的……‘门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破旧的风箱。
门框?!
我猛地环顾四周这搏动的、如同生物内脏般的腔体结构!难道这座核心祭坛,真的就是一扇尚未完全开启的“门”的基座?!而这些血管物质,就是构筑“门框”的材料?!它们正在以师叔这样的修士……作为养料?!
“他们……要用‘钥匙’……打开‘门’……举行‘盛宴’……”追星子师叔的声音更加微弱,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恐惧,“我……不小心……撞破了……他们抓‘钥匙’……”
钥匙!果然!和林薇记忆碎片对上了!归墟行者正在 actively 搜捕像林薇那样的特殊“容器”作为“钥匙”,试图打开这扇连接着未知恐怖的“门”!
“师叔,撑住!我带你出去!”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再犹豫,指尖暗紫能量凝聚,就要斩向那些缠绕着他的灰绿触须。
“没用的……”追星子师叔艰难地摇头,“这些‘根须’……连接着‘门’的本源……强行切断……我会立刻……被吸干……也会惊动……外面的‘看门狗’……”
他口中的“看门狗”,显然是指外面那三位长老级行者!
我动作一顿,眉头紧锁。确实,这些触须与整个祭坛、乃至上方的节点核心晶体、幽冥裂隙都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我飞速思索对策之时——
嗡!!!
整个腔体猛地一震!四周搏动的血管壁骤然收缩、绷紧!那流淌的幽绿能量瞬间加速,变得狂躁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宏大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扫过这片腔体!
是外面那悬浮的灰黑晶体!它被白若寒和苏澜制造的混乱真正激怒了!或者说,它察觉到了内部的不速之客!
“被……发现了……”追星子师叔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三股强大的、带着暴怒与杀意的气息,正从祭坛外部急速逼近!那三位长老级行者,放弃镇压外面的混乱,直接杀了回来!
内外交困!绝境!
不!还有机会!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腔体上方,那幽绿能量汇聚最浓郁、也是那股冰冷意志降临的核心点——那里,是连接外部灰黑晶体的能量通道接口!
既然不能从下面救,那就……从上面斩断联系!
“师叔!信我一次!”我低吼一声,不再压制体内那枚一直沉寂的“荒印”!
轰!
暗金色的光华自我体内冲天而起!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不受控制的爆发,而是带着我自身意志引导的、更加凝练、更加精准的“终结”之力!
“荒!断!”
我并指如刀,凝聚了“荒印”本源之力与暗紫能量那“短暂定义”特性的暗金刀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悍然斩向了腔体顶部那能量汇聚的核心点!
并非攻击其物质结构,而是……强行“终结”其能量连接的“概念”!
嗤——!!!
一种仿佛法则丝线被强行扯断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在灵魂层面炸响!
腔体顶部那幽绿的能量光柱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斩断的毒蛇,剧烈地扭曲、溃散!那降临的冰冷意志发出一声蕴含惊怒的无声咆哮,瞬间变得模糊、遥远!
缠绕在追星子师叔身上的那些灰绿触须,其搏动骤然停止,抽取之力瞬间中断!触须本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
“就是现在!”我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师叔身旁,暗紫能量化作最锋利的刀刃,沿着那些变得脆弱的触须根部,飞速斩过!
噗噗噗!
触须应声而断,化作飞灰!
追星子师叔闷哼一声,从半空中跌落,被我一把扶住。他浑身瘫软,气息如同游丝,但眉心的那点灵光,却骤然明亮了一丝!
“走!”我毫不迟疑,揽住师叔,转身就朝着来时的那个暗紫色孔隙冲去!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触及孔隙的刹那——
整个腔体,不,是整个核心祭坛,连同外部的幽冥裂隙,猛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濒死巨兽般的恐怖咆哮!
轰隆隆隆——!!!
祭坛基座那些搏动的血管物质疯狂扭曲、膨胀,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喷吐出浓郁如实质的幽冥死气!上方的灰黑晶体光芒急闪,内部那片旋转的星云变得混乱不堪!甚至连同外界的天空漩涡,都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
我们强行斩断能量连接,似乎……引爆了某种连锁反应!这个节点,要失控崩塌了!
“快……快走……小子……这鬼东西……要自毁了……”追星子师叔虚弱地催促,眼中却带着一丝解脱与快意。
我咬紧牙关,速度飙升到极致,一头扎进了那即将闭合的暗紫色孔隙!
就在我们脱离祭坛腔体的瞬间——
身后,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狰狞的核心祭坛,如同被内部爆发的力量撑破,轰然炸裂!无数的血管碎片、幽冥死气、灰蒙气流混合着恐怖的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悬浮的灰黑晶体发出一声哀鸣,表面布满了裂痕,光芒急速黯淡!
天空那巨大的漩涡猛地一滞,随即开始向内疯狂塌陷!
整个西北节点,彻底……崩溃了!
“走!”
我甚至来不及看清外面的战况,只看到白若寒与苏澜正与那三位气息紊乱、惊怒交加的长老行者且战且退。我毫不犹豫,再次撕裂空间,混沌之力裹住所有人,朝着远离这片毁灭之地的方向疯狂遁逃!
身后,是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能量风暴与归墟行者绝望的咆哮。
不知遁出了多远,直到那股毁灭性的波动再也感应不到,我们才在一处荒芜的山脉中显出身形。
我放下几乎昏迷的追星子师叔,自己也踉跄几步,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强行引导“荒印”爆发,又连续穿梭空间,对我的负担极大。
白若寒和苏澜也落了下来,她们身上带着伤,气息不稳,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成功了……我们……真的毁掉了那个节点?”白若寒看着远方那依旧隐约传来的能量余波,难以置信地喃喃。
苏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我和追星子师叔身上,异色眼眸中充满了担忧与探究。
我缓过一口气,立刻查看师叔的状况。他伤势极重,本源几乎被抽干,神魂也受到了严重的侵蚀与污染,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我取出月悟师兄给的青玉符箓,将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缓缓渡入他体内,同时以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紊乱的经脉与神魂。
良久,追星子师叔悠悠转醒,他看着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老了……不中用了……这次……差点就真去下面……找老徐头喝酒了……”
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变得锐利了一些:“小子……你……你身上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刚才那力量……”
我知道他指的是“荒印”最后的爆发。我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师叔,你在那祭坛里,到底发现了什么?‘门’、‘钥匙’、‘盛宴’,究竟是什么意思?”
追星子师叔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声音沙哑道:
“那扇‘门’……连接的不是普通的幽冥……是……‘归墟之胃’的一个……‘入口’……”
“那些‘钥匙’……是拥有特殊命格、纯粹执念的生魂……他们是……打开‘门’、引导‘盛宴’降临的……‘信标’和……‘祭品’!”
“而‘盛宴’……”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是归墟……定期‘消化’像我们这样……被它标记的世界的……过程!”
“我们这个世界……已经被摆上‘餐桌’了!”
尽管早有猜测,但听到师叔亲口证实,我依旧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归墟之胃的入口?!这个世界已经被摆上餐桌?!
这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绝望!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白若寒急切地问道。
追星子师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晦暗不明:“难!难如登天!‘门’不止这一扇,‘钥匙’也不止一个……而且,据我那点偷听到的碎片……似乎……还有其他‘客人’……对这场‘盛宴’……很感兴趣……”
其他客人?!林薇记忆中的“他们不是唯一的”!
难道除了归墟,还有别的、同等级的存在,在窥伺着我们这个世界?!
这简直……
就在我们被这恐怖的真相冲击得心神摇曳之际——
我怀中那枚一直安静的“星枢令”,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紧接着,一道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直接传入我的脑海:
“幽冥节点异动,归墟坐标偏移。”
“星火执掌者,速至昆仑墟!”
“大劫……将至!”
是玄明子!不,是他背后的师门,昆仑墟玉衡子!
他们果然一直在关注!
我握紧手中那枚滚烫的“星枢令”,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指向遥远昆仑的清晰坐标,又看了看怀中气若游丝的师叔,以及身边伤痕累累的白若寒与苏澜。
西北节点已毁,但更大的阴影已然笼罩。
归墟的盛宴,未知的客人,昆仑墟的召唤……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我抬起头,望向那灰翳天空的深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们去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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