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得知府衙门的后堂忽明忽暗。严知府盯着李忠源手中那枚御赐金牌,鎏金的龙纹在跳跃的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刺得他眼睛发酸。那金牌上的盘龙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直扑面门。
直到此刻,严知府才真正相信——那个三日前还被传“打入天牢、秋后问斩”的李忠源,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内务府正五品朝奉郎,成了能直通天听的朝廷命官。他喉结上下滚动,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后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前几日的惶恐不安:李飞天两次伤人命,李忠源花费重金贿赂自己,都是他动用职权压下去的。案卷里那些“过失伤人”“从轻发落”的字眼,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若是李忠源真在京城倒了台,自己这个“同谋”必然难逃干系。如今对方不仅平安归来,更手握实权,这意味着什么,严知府比谁都清楚。
“李大人……”严知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刚要躬身行礼,却被李忠源抬手止住。
“严大人不必多礼。”李忠源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他落座后,目光如刀般扫过满室幕僚,“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他指尖有节奏地叩着紫檀木桌案,每一声敲击都让在场的人心头一紧,“逆子李飞天打伤绣花女是实,但那姑娘的死,绝非意外。”
方刚立刻上前,将当日带小翠去济世堂诊治的经过细细复述,又呈上张老大夫的亲笔药方:“三位老郎中经过仔细检查,他们都能作证,那姑娘只是额头磕破、身上有些瘀伤,绝无致命伤。小的给了她八十两银子,她当时很是开心,还说要把这笔钱当作做嫁妆,怎么会突然死了?”
严知府接过药方,就着烛光细看。纸张已经有些发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额间的皱纹深如沟壑:“此事确实蹊跷。李大人被押往金安城的消息,连衙门都只收到只言片语,怎么会一夜之间传遍云阳?”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定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借机生事!”
“总捕头。”李忠源看向一旁的中年捕头,那人腰间佩刀,面色肃穆,“绣花女的尸身现在何处?”
总捕头拱手道:“回大人,暂存于六扇门停尸间。仵作老陈头验过,说是伤重引发内出血而亡,但下官总觉得不对劲——那姑娘看着瘦弱,皮肉伤怎会致命?”
“去看看。”李忠源起身,衣袂带起一阵微风。厉峰等侍卫立刻跟上,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
六扇门停尸间阴冷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是草药、血腥和腐烂混合的味道。小翠的尸身躺在铺着白布的长桌上,盖着薄被。掀开被单时,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几个年轻的衙役忍不住别过头去。
济世堂的三位老郎中早已被请到,此刻围上前,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查验。他们的手指苍老却稳健,在冰冷的皮肤上缓缓移动。
“不对!”张老大夫突然指着小翠的后颈,“这里有处淤伤,像是被人用硬物抵过!”
另一位白胡子郎中撩起死者的衣袖,指着小臂内侧:“还有这里,这处青紫绝非摔倒能碰出来的,倒像是被人攥住时用力掐的!”
三位老郎中互相对视,异口同声:“我们当日诊治时,绝无这两处伤!”
真相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李忠源看向严知府,眼神冰冷如腊月寒霜:“看来是有人杀了她,再伪造伤痕嫁祸飞天。”
严知府额头冒汗,立刻下令:“封锁四门!只准进不准出!所有参与骚乱的暴民,一律严查!”
云阳城瞬间戒严。马蹄声踏破黎明前的宁静,马兵踏着青石路穿梭于街巷,弓箭手登上城楼,箭镞在晨曦中闪着寒光。捕快们挨家挨户搜查,铜锣声、呵斥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那些前日还在李家店铺抢得盆满钵满的地痞流氓,此刻成了惊弓之鸟,要么躲在柴房瑟瑟发抖,要么试图翻墙出城,却被守兵一箭射穿裤腿,钉在地上哀嚎。
大牢很快人满为患。捕快们提着水火棍,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棍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令人胆寒。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暴民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地招供——
“是城西王员外家的管家让我们去的!” “他说李家要完了,抢了东西归自己!” “还说谁带头砸铺子,赏五两银子!”
线索如蛛网般汇集,最终指向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王祝山。
这位在云阳素有“大善人”之名的王员外,府里常年开着粥棚,逢年过节还会给贫苦百姓送米送布。当厉峰带着侍卫闯进他那雕梁画栋的宅院时,王祝山正坐在葡萄架下品茶,见了官差,竟还镇定地挥手:“几位官爷,是不是抓错人了?”
直到管家和几个参与行凶的家丁被押上来,他脸上的笑容才僵住。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面具,此刻正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真容。
审讯室里,水火棍敲着地面“咚咚”作响,每一声都敲在王祝山的心上。他起初还想狡辩,直到厉峰将一块沾着血迹的玉佩扔在他面前——那是小翠贴身之物,从他心腹家丁的床底下搜出来的。玉佩上的鸳鸯戏水图案被血污覆盖,只剩下一片暗红。
“说吧。”李忠源坐在阴影里,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是怎么杀了她,又是怎么散播消息的。”
王祝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在地上痛哭流涕,将所有罪行和盘托出。
原来他觊觎李家财产多年,金安城的耳线传来李忠源入狱的消息后,便动了杀机。李飞天打伤小翠的事传到他耳中时,他正在书房算着李家各店铺的收益,当即拍板:“这是天助我也!”
他先让人买通仵作老陈头,又派杀手潜入小翠家——那孤女正对着铜镜试戴新买的银簪,杀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用青石砚台猛击她后颈,又攥着她的胳膊往桌角撞,伪造出挣扎受伤的假象。做完这一切,他命人将李忠源“被判死罪”的消息写在传单上,让乞丐们在街头巷尾散播,再让管家带着银子,煽动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李家要倒了!抢啊!”
“我以为……我以为李家这次必败无疑……”王祝山涕泪横流,声音嘶哑,“他们施药济贫,名声太好了,不把事情闹大,百姓怎会信?”
李忠源听得心头火起。李家在云阳开了三十年药局,每逢瘟疫便免费施药,米价暴涨时便开仓放粮,去年水灾,光是赈灾的银子就花了上万两。这些善举,竟成了王祝山眼中的“阻碍”。
“来人。”严知府站起身,官袍无风自动,“查抄王祝山家产,所有赃物清点入库,赔偿李家损失,剩余的赈济灾民。”
五天后,云阳校兵场人山人海。黑压压的百姓围着高台,像是蚁群聚集在糖块周围。官兵们手持长矛围成一圈,寒光闪闪的枪尖将看热闹的人挡在外面。高台上,王祝山和上百名帮凶以谋乱造反的罪名被反绑着跪在地上,背后插着“斩”字木牌。那些木牌粗糙不堪,上面的墨迹尚未全干,在阳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时辰到!”监斩官声如洪钟,穿透嘈杂的人声。
三声炮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刽子手们袒露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们举起明晃晃的鬼头刀,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随着一声令下,钢刀落下,鲜血溅起三尺高,人头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不少百姓举着白面馒头,疯了似的往前挤,争先恐后地用馒头蘸着地上的血——他们信老人说的,人血馒头能治肺痨。官兵们虽想阻拦,却被汹涌的人潮推得连连后退。那些蘸血的馒头被高高举起,白面染上暗红,像是一朵朵诡异的花,在人群中绽放。
李忠源站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眉头紧锁。厉峰递给他一杯茶:“大人,都处理干净了。”
“嗯。”李忠源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还有一件事。”
知府衙门大堂上,李飞天被两个衙役按在地上,裤子褪到膝盖,白花花的屁股暴露在众人面前。严知府坐在公案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大堂中回荡:“李飞天,寻衅滋事,打伤平民,虽非主谋,亦有过错,判杖二十!”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衙役走上前,手里的板子足有二尺长。他深吸一口气,将板子高高举起,“啪”的一声落在李飞天屁股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啊——!”李飞天疼得尖叫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全无往日嚣张气焰。
板子一下下落下,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李飞天的哭声越来越响,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喊得嗓子都哑了。二十板子打完,他的屁股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人早已晕了过去,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老衙役收起板子,朝严知府使了个眼色。严知府微微点头——这老衙役是打板子的老手,看着下手狠,实则力道都用在皮肉上,看着红肿吓人,实则没伤筋动骨,养几天就好。
李飞天被抬到济世堂时,张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笑道:“皮肉伤,敷点药膏,三天就能下地。”他熟练地涂抹药膏,动作轻柔,“这孩子也算是得了教训。”
回府的路上,李飞天趴在门板上,哼哼唧唧地哭。马夫人闻讯赶来,一见儿子这副模样,当即扑上去抱着他的头大哭:“我的儿啊!你爹怎么这么狠心啊!”她的哭声凄厉,引得下人们纷纷侧目。
李忠源站在一旁,看着这母子情深的场面,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书房。他刚坐下,就听见门外马夫人压低了声音咒骂:“老东西!自己当了官,就拿亲生儿子立威,安的什么心!”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书房。李忠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寒意,那寒意比御赐金牌上的冷光还要刺骨。
窗外,黄管家正指挥家丁打扫庭院,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书房的方向。他手里的扫帚停了停,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李忠源成了朝廷命官又如何?这李家,迟早是他的。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书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忠源望着那枚御赐金牌,忽然觉得,云阳这潭水,比金安城的宫墙还要深。而他,才刚刚踏入这旋涡的中心,暗流涌动,不知何时就会被吞噬。
他摩挲着金牌上凹凸的纹路,心中明白,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才刚开始。王祝山虽伏诛,但他背后的势力未必就此罢休;马夫人的怨怼、黄管家的异心,都是潜藏的隐患。而朝廷上的风云变幻,更是难以预料。
李忠源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远处,云阳城的街巷渐渐笼罩在暮色之中,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河落地。但这宁静之下,暗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杀机?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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