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惊变,故人陌路
马夫人的丧事余波渐息,李府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林湘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从未放松,莽山之行的计划早已刻不容缓。三日后,她与李菲燕轻车简从,只带了罗云江和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护卫,悄然离开了云阳城,向着那片曾埋葬了无数悲欢的莽莽群山进发。
越接近莽山核心区域,林湘玉心中的惊异便越是强烈。记忆中的莽山偏僻封闭落后,是土匪横行、道路崎岖、村落凋敝、民生艰难的险恶之地。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恍如隔世。
翻天覆地的莽山:
1. 秩序井然: 曾经匪患猖獗的山道,如今设有明卡暗哨。巡逻的民兵身着统一制式的皮甲(虽显简陋但实用),精神饱满,步伐整齐,眼神锐利警惕,纪律严明,与印象中散漫的乡勇或凶悍的土匪截然不同。他们盘查过往行人,却态度有礼,并非一味刁难。
2. 繁荣市集: 山脚下原本荒凉的小镇,如今已发展成一个颇具规模的集市。道路平整宽阔,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卖的不再仅仅是山货,更有来自外地的布匹、铁器、盐巴,甚至还有简易的学堂和医馆。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读书声、铁匠铺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勃勃生机。
3. 水利农耕: 山坡上,依山势开凿的水渠如银链般蜿蜒,将山泉引入梯田。田亩规划有序,庄稼长势喜人,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理和水利保障。这与过去靠天吃饭、土地贫瘠的景象天壤之别。
4. 防御工事: 在险要隘口,可以看到依山而建的坚固寨墙和了望塔,设计巧妙,攻防兼备,显然是出自精通兵法之人的手笔。虽不奢华,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务实感。
5. 军民一体: 田间劳作的青壮,闲暇时便拿起武器进行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呼喝声震天。这已不是简单的团练,而是一支初具规模、训练有素、与民众紧密结合的准军事力量。
“这…这真的是莽山?”林湘玉勒住马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向身边的李菲燕,发现对方眼中虽有感慨,却并无太多意外,显然对此变化已有所了解。
李菲燕轻声道:“林姐姐,这都是江念恩大哥,还有他身边那位翟大哥和雷大哥的功劳。自峡谷一别后,他回到莽山,便以雷霆手段整合了残存的抵抗力量,肃清匪患,又得翟先生运筹帷幄,雷大哥强力执行,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开荒屯田、兴修水利、设立市集、训练民兵、制定律法…短短时日,便让这莽山换了人间。”
林湘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叶飞羽!她的飞羽哥哥!那个曾经温润如玉、心怀家国却屡遭陷害的公子,在失去记忆、流落至此的绝境中,非但没有沉沦,反而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将一片混乱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这份雄才大略,这份坚韧不拔,远超她的想象。震惊之余,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蜕变,才能走到这一步?
在戒备森严但秩序井然的核心山寨中,林湘玉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相见不识,锥心之痛:
叶飞羽正在校场检阅团练操练。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古朴的长刀。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场中,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度。他偶尔对身边的气质儒雅、眼神深邃的翟墨林和睿智精明能干的雷淳风低声吩咐几句,两人皆恭敬领命。
这身影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刻入骨髓的轮廓,陌生的是那全然不同的气质——曾经的温雅被刚毅取代,曾经的忧郁被冷峻覆盖,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深邃如古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对陌生访客应有的审视和…全然的空白。
“念恩哥!”李菲燕率先上前,声音带着重逢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叶飞羽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李菲燕身上,微微颔首,露出温馨的笑意,带着兄长般的温和:“菲燕来了。”随即,他的目光移向林湘玉,那审视的意味更浓:“这位是?”
那一声“这位是?”,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林湘玉的心脏!她设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情景,却唯独没想过是这般彻底的遗忘。巨大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曾盛满对她无限柔情与笑意的眼眸,此刻只有一片让她心碎的茫然。
李菲燕连忙介绍:“念恩哥,这位是林湘玉林大家,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也是特意从远方来看望你的。”
“林姑娘。”叶飞羽礼节性地拱了拱手,态度客气而疏离,“远来辛苦。菲燕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和贵客,请里面奉茶。”他的言行举止很有风度,让人无可挑剔,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林湘玉隔绝在千里之外。
林湘玉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还了一礼:“江公子…久仰。”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剜心般的痛。
接下来的几日,林湘玉留在了山寨。她仔细观察着叶飞羽的一举一动。他处理公务时条理清晰,决断果敢;与翟墨林、雷淳风商议时,常有惊人之语,显露出非凡的见识和格局;对待寨民,恩威并施,深受爱戴。然而,每当她试图靠近,提及过往的事情,如袁州城、孙通、甚至不经意间哼起他曾为她谱写的曲调,叶飞羽要么毫无反应,要么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苦和混乱,随即又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林湘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却也更加笃定:他并非伪装,而是真的遗忘了最重要的那部分人生!那野云渡血战、坠崖重伤,必定重创了他的头颅,导致记忆严重缺失。为了这一刻,她这些年遍访名医,钻研古籍,早已准备多时。
她找到雷淳风。这位耿直的汉子对叶飞羽忠心耿耿,也深知其失忆的困扰。林湘玉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此行的目的,并展示了她精心准备的治疗方案和所需的珍贵药材(其中几味是郡主府秘藏)。
“雷大哥,飞羽…江公子他并非天生如此。他遗忘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我能帮他找回来!请你相信我!”林湘玉言辞恳切,眼中是医者的执着和爱人的痛楚。
雷淳风看着林湘玉那双充满痛苦与希冀的眼眸,又想起叶飞羽偶尔流露出的迷茫和头痛,他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好!林姑娘,俺老雷信你!需要俺做什么,尽管吩咐!”翟墨林得知后,也表示了谨慎的支持,并提供了安静的场所和必要的协助。
在一个静谧的午后,治疗开始了。地点选在叶飞羽日常静思的一处临崖石屋,视野开阔,清风徐来。
1. 宁神定魄: 林湘玉点燃了特制的安神香(以龙脑香、苏合香为主料),淡淡的清冽香气弥漫开来,有凝神静气之效。她让叶飞羽放松躺下。
2. 金针度穴: 林湘玉神情专注,玉指捻起细如牛毛的金针,动作快、准、稳。金针依次刺入叶飞羽头部的“百会”、“神庭”、“本神”、“率谷”等要穴,以及颈后的“风池”、“天柱”,再配合手部的“神门”、“内关”,足部的“涌泉”、“太冲”。她运指如飞,以内力催动针气,手法精妙绝伦,旨在疏通淤塞的经络,刺激沉睡的记忆中枢。
3. 药力引导: 同时,她将一粒以“九转还魂草”为主药、辅以多种珍稀安神开窍药材炼制的丹丸,喂叶飞羽服下。药力随着针气缓缓化开,如同温暖的溪流,浸润着他受损的识海。
4. 言语唤醒: 林湘玉坐在叶飞羽身边,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开始低声诉说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飞羽,还记得袁州城后花园的秋千吗?那年杏花微雨,你推着我,笑得比春光还暖…”
“你总说最爱听我弹那首《凤求凰》,说我的琴声能让你忘却朝堂纷扰…”
“这些年,我找遍了天涯海角…飞羽,我从未放弃过你”
随着金针的刺激、药力的作用和那饱含深情的低语,叶飞羽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快速转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仿佛在与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搏斗。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灼人的火光、刺骨的冰冷、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
“呃…啊——!” 叶飞羽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弓起,仿佛承受着千刀万剐之刑。
“飞羽!坚持住!”林湘玉心如刀绞,却不敢停手,反而加快了行针的速度,将更精纯的内力输入,护住他的心脉,引导着那狂暴的记忆洪流。
雷淳风紧张地守在门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场与遗忘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叶飞羽身体的痉挛渐渐平息,嘶吼变成了粗重的喘息。他茫然地睁着眼睛,望着石屋的顶棚,眼神从极度的混乱,慢慢聚焦,最终,一丝久违的、属于“叶飞羽”的清明与…巨大的悲伤,缓缓浮现。
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床边那个泪流满面、却依旧坚持为他施针的女子脸上。那熟悉的眉眼,刻骨的深情,与脑海中翻涌而出的无数记忆碎片瞬间重合!
“湘…湘玉?”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这一声呼唤,如同天籁!林湘玉手中的金针瞬间停滞,巨大的酸楚和狂喜汹涌而至,让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般滚落。“是我!飞羽!是我!你…你终于回来了!”她扑倒在床边,紧紧握住了他冰冷而颤抖的手。
真相如刀,迟来的谢意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过往的洪流便再也无法阻挡。接下来的几天,叶飞羽此刻,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在林湘玉的精心调理下,身体和精神都在迅速恢复。他将自己坠崖后的经历,那些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痛苦,缓缓道出:
他是岳星城安乐侯叶镇东的侄子,父母早亡,被族人歧视欺负,幸亏到祖墓守墓才能成长,梦里经常得到奇人指点,所以文武双全,守墓十几年后,设计让一个无赖恶棍辱骂叶府,从而离开了岳星城,后来与孙通相遇。
那一次与孙通在野云渡遭到马匪劫杀,为了掩护孙通突围,他独自一人苦战马匪,最后坠落悬崖,被卡在长在崖壁上的古木而侥幸逃生。 峡谷湍急的暗河,冰冷的河水,撞击岩石的剧痛,古木随波逐流,最终被冲到漂泊到牛家庄附近的河岸边,被牛文铜所救,捡回一条命,却遗忘了前尘往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牛文铜给自己起名“江枫”,牛家庄灭亡后,为了记住牛家庄的恩情,改名江念恩。
“…这些年,浑浑噩噩,却又像是在地狱里滚过几遭。”叶飞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手上沾的血,比前半生加起来都多。有时午夜梦回,会看到一些零碎片段,有温暖的光,有熟悉的琴音,还有…一张模糊却让我心痛的脸。直到现在才明白,那都是你,湘玉。是我弄丢了的…最珍贵的东西。”他看向林湘玉,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惜和无尽的痛楚。
林湘玉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茧和微微的颤抖,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所爱的飞羽哥哥,这些年承受的苦难和背负的重量,远超她的想象。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在如此绝境中,绽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但这光芒背后,是无数血与火的淬炼和心灵的巨大创伤。
“都过去了,飞羽。”她哽咽着,声音却无比坚定,“你回来了,这就够了。以后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扛。”
叶飞羽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他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激:“湘玉,还有一事…谢谢你。谢谢你为牛家庄…为那些因我而死的乡亲们…修坟立碑,年年祭扫。”这件事,是他在记忆逐渐清晰后,从李菲燕那里得知的。这份无声的守护和沉重的纪念,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在无尽的愧疚中,找到了一丝微弱的慰藉。
林湘玉摇摇头,泪水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那不是你的错,飞羽。是那些豺狼的罪孽。我做的,只是替活着的人,尽一份微薄的心意,让亡魂有个归处。”
窗外,莽山的夕阳将层林尽染。山寨中炊烟袅袅,孩童的嬉闹声隐约传来。石屋内,一对历经生死劫难、跨越遗忘鸿沟的爱侣紧紧相拥。重逢的喜悦之下,是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沉甸甸的未来。叶飞羽的记忆恢复了,但他一手建立的“莽山基业”该何去何从?他真实的身份一旦暴露,又将在这朝堂与江湖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林湘玉的任务,又该如何完成?平静的莽山,似乎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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