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往里面扎。林越一个激灵,直接被活活冻醒了。他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完全由玄冰构成的牢房里。
四面冰墙,滑不溜手,映出他此刻的狼狈。那扇厚重的冰门上,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丝丝带着霜花的白气,正从门缝里拼命往里钻。
他试着动了动。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传来。那对星铁铸就的胳膊,从肩膀到指尖,已经和身下的冰床彻底冻在了一起,蛮力根本挣不开。更要命的是,他一身澎湃的星辰原力,此刻也像是被这极寒冻结,在经脉里走得比蜗牛还慢。
只有眉心识海深处,那轮紫月印记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清辉,护着他最后一丝灵台不灭。
“真他娘的糟心…” 林越啐了一口,唾沫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晶。
“哟,醒得还挺快嘛。”
一个带着点慵懒沙哑的女声,冷不丁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林越猛地转头。瞳孔微缩。
只见一个身着破烂紫色劲装的女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她长发凌乱,眉梢鬓角都挂满了白霜,看着颇为狼狈。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妖异的紫芒,正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扫视,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
最让林越心头一凛的是,这女人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阴冷、灼热而又混乱,绝非玄门正道,分明是……
“魔族的?”林越眼睛眯起,警惕瞬间拉满。
“眼力不错嘛,小哥。”紫衣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凭空给她添了几分野性,“看你这一身破烂,还有这对…啧啧,挺别致的铁胳膊,也不是灵溪宗那些伪君子的路数吧?怎么,也得罪那帮老杂毛了?”
林越没接话,暗中再次尝试催动功法,一股钻心的剧痛立刻从丹田窜起,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伤势比想象的更重。
“叫我紫魇就成。”女人自来熟地往前凑了两步,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硝烟混合着腐坏灵植的古怪气味,“黑渊魔界,听说过没?看你这样,伤得不轻啊。这玄冰绝狱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歪着头,目光落在林越那对与冰层冻结的星铁手臂上,紫眸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随即压低了声音:“喂,落难的小哥,做个交易怎么样?姑奶奶我知道这鬼地方的一个‘罩门’,联手,说不定能搏条活路。”
“凭什么信你?”林越终于开口,嗓子因为干冷和伤势,沙哑得厉害。
“就凭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紫魇又凑近了些,带着寒气的呼吸几乎喷到他脸上,语气带着魔道中人特有的直白和蛊惑,“而且…你身上,有‘星骸’那股子又香又臭的味儿,瞒不过我的鼻子。那些老道把你抓进来,真以为只是因为你闯了禁地?天真!”
她神秘兮兮地,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灵溪宗这帮伪君子,表面上名门正派,背地里尽研究些天外来的邪门玩意儿!这冰狱底下,就他娘封着好几块‘星骸’碎片!他们抓你,是想撬开你的脑子,搞到安全驾驭星骸力量的法子!”
林越心中剧震。果然!这灵溪宗的水,比他想的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
嗡!
冰门上的符文陡然光芒大盛!一股比之前凛冽十倍的恐怖寒气,如同潮水般涌入囚室!地面和墙壁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棱。
沐雪晴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儿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冰门清晰地传了进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子砸在地上:
“林越,本座的耐心有限。”
“交出那对臂甲,说出操控之法。否则,你那几个同伴,就在蚀骨洞里待到形神俱灭吧。”
苏清月他们被关进了蚀骨洞?!
林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胸中翻涌。这帮道貌岸然的杂碎!
“听见没?拿你相好的威胁你呢。”紫魇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抱着胳膊,嘴上毫不留情,“啧啧,这些名门正派,玩起脏的来,可比我们魔族狠多了。”
林越没理她的风凉话,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硬扛?苏清月他们必死无疑。交出星铁臂甲和《星辰炼体诀》?那是自掘坟墓!
必须出去!立刻!马上!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射向紫魇:“罩门,在哪儿?”
紫魇紫眸一亮,知道买卖成了。她伸出纤长的手指,隐秘地指向囚室顶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儿,看见没?颜色稍微深一点的地方。上次两个元婴期的老怪物在这儿干架,留下的暗伤。不过这玄冰绝狱大阵自成一体,修复力极强,就凭咱俩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想破开?难如登天!”
“需要多大的力?”林越追问,语气急促。
“起码得是金丹初期修士全力爆发的级别!而且能量性质必须极其狂暴,足够在一瞬间干扰大阵的能量流转,哪怕只有一息!”紫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眉头紧锁,“我的本源魔力被这鬼地方的玄冰气息克得死死的。你这力量虽然古怪,好像不惧寒气,但你现在这状态……”
林越低头,看向自己那对深陷冰层、却在寒气刺激下隐隐泛着星辉的臂甲。一个极其疯狂、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在界域管理者基地,这对星铁臂甲失控时,那种鲸吞一切能量的恐怖景象!
赌了!
“紫魇,帮我遮掩一下门外的探查!三息!”林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紫魇诧异地挑了挑眉,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双手飞快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一股微弱但极其隐晦的魔力波动弥漫开来,暂时扭曲了门外的感知。
就是现在!
林越非但没有运转功法抵抗入侵的玄冰寒气,反而彻底放开了对星铁臂甲的压制!他像是拥抱死亡一般,主动地、疯狂地将那刺骨的极寒之力,连同囚室内被大阵引来的精纯冰属性灵气,一股脑地强行吸入臂甲之中!
他在玩火!不,是在引爆一座冰山!
“嗡——嗡嗡嗡——!”
星铁臂甲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表面覆盖的冰层瞬间布满裂纹,内部那些玄奥的能量回路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烈星蓝色光芒!极寒与星辉,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霸道无比的能量在狭小的臂甲空间内疯狂对撞、挤压、湮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
“咔嚓…”
林越双臂的皮肤率先承受不住,寸寸龟裂,鲜红的血液刚刚渗出,就被瞬间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我艹!你他妈真疯了?!” 紫魇感受到那股即将失控、足以毁灭整个囚室的毁灭性能量,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忍不住爆了粗口。
“就是现在!给老子——开!”
林越面目狰狞,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连同那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全部灌注其中!引导着那团压缩到极致、混乱到极点的冰蓝能量球,悍然轰向头顶那道裂缝!
轰——!!!
不是爆炸!是空间被硬生生撕裂、扯碎的怪响!
那道裂缝如同活物般猛地张开巨口,瞬间蔓延成一张巨大的蛛网!整个玄冰囚室四壁同时炸开无数裂纹!门上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成功了!
“哈哈哈!成了!”紫魇忍不住惊喜叫出声。
然而,两人的笑容下一秒就彻底僵在脸上!
那被强行撕裂的裂缝深处,没有预料中的外界天光,反而涌出了更加浓郁、更加粘稠、散发着绝对死寂与腐朽气息的……灰色雾气!
雾气过处,万年玄冰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一个冰冷、古老、漠然,仿佛从万古时空尽头传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扫过整个囚室,也扫过两人的灵魂:
“……窃取星辉的蝼蚁……打扰沉眠……当诛……”
这冰狱底下封印的,不只是死物星骸?!竟然还有活着的古老意识?!
林越和紫魇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但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灰雾翻涌间,猛地探出无数只由雾气凝聚而成的、扭曲苍白的的手臂,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争先恐后地抓向离得最近的林越!
“小心!”紫魇惊呼,下意识想拉他一把。
可那些诡异的手臂,在触碰到林越身体的刹那——
竟齐刷刷地停滞了。
它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缩回了灰雾之中。翻腾的雾气向内收敛,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缓缓转向林越,空洞的眼窝位置,“噗”地燃起两点幽蓝色的星火,如同注视。
一个沙哑、断续,却直接响彻在林越灵魂深处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窃贼……”
“你是…‘归来者’……”
林越心神俱震!归来者?什么归来者?!
那雾影缓缓抬起一只由灰雾构成的手,指向林越的心脏位置:
“你的血脉…你的灵魂…在呼唤吾等……”
“看来…‘播种者’的计划…终于…开始了……”
播种者?计划?!
林越头皮发麻,正要追问——
轰隆隆隆!!!
整个冰狱峰,不,是整个灵溪宗的山门,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上方传来沐雪晴惊怒到极点的厉啸,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所有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启动‘诛仙大阵’!”
“绝不能让那鬼东西彻底苏醒!绝不能!”
灰雾中的身影发出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哼,仿佛听到了蝼蚁的狂吠:
“诛仙?就凭…你们?”
它再次转向林越,那两点幽蓝星火炽烈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来吧…‘归来者’……”
“让这群…无知蝼蚁…重见…远古的星辉……”
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浓郁死寂与毁灭气息的灰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不由分说地强行灌入林越体内!
“呃啊啊啊——!”
林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那对星铁臂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甚至压过了囚室内的一切!
但这力量…不对劲!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双臂,从那对星铁臂甲开始,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浸染成与那灰雾一模一样的死寂灰白!
而且,这股灰败之色,正沿着他的臂膀,飞速向他的胸膛、向他的全身蔓延!
他的身体,正在被这股来自远古的力量…强行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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