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宗门小比前最后一天，青云宗外门的气氛已然绷紧到了极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兴奋、焦虑与浓烈竞争意味的气息。演武坪上人影稀疏，大部分弟子都选择了在最后时刻静心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而位于外门执事堂侧殿的报名处，却是一派人头攒动、喧嚣鼎沸的景象。
长长的队伍从殿内一直蜿蜒到殿外广场，数百名符合条件的外门弟子摩肩接踵，翘首以盼。他们或紧张地搓着手，或与相熟之人低声交谈，或闭目养神，但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那缓慢前进的队伍前端，那里决定着他们明日能否登上那决定命运的擂台。
王铁柱也站在队伍的中段。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弟子服，身姿挺拔，眼神沉静，与周围或激动或焦躁的同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张望，只是默默地随着队伍挪动，脑海中还在反复推演着这几日结合观察与自身实践领悟到的一些发力技巧和应对策略。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刺耳的喧哗声从队伍前方传来。
“让开！都让开！没长眼睛吗？”
只见以周霖为首的那几名内门弟子，正旁若无人地分开人群，径直朝着报名处最前方走去。他们显然不屑于排队，凭借内门弟子的身份和往日的积威，所过之处，外门弟子们虽面露不忿，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纷纷避让。
周霖脸色依旧带着惯有的倨傲，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前几日被迫向废丹房老杂役低头赔罪的事情，显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根刺。他需要在这场小比中，用绝对的实力和耀眼的表现，重新确立自己的威信，将那点不愉快的记忆彻底碾碎！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羔羊。
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队伍中段时，却猛地定格在了王铁柱身上！
王铁柱？！
周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浓浓的讥讽和怒火所取代。
这个泥腿子！这个跟老废物混在一起的家伙！他竟然也敢来报名参加小比？他以为侥幸突破到练气四层，就有资格登上擂台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围的弟子们也注意到了周霖目光的停留，纷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待看清是王铁柱后，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声。
“噗…王铁柱？他来凑什么热闹？”
“练气四层也敢报名？怕是连第一轮都撑不过去吧！”
“听说他最近总在演武坪傻站着看，难道以为看看就能学会？”
“跟那废丹房的老骗子一个德性，都是不自量力的主！”
嘲讽声如同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来。若是以前，王铁柱定然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但此刻，他只是平静地抬起头，迎向周霖那充满恶意的目光，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
这平静的反应，更是激怒了周霖。
他分开人群，大步走到王铁柱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声音冰冷而刻薄：“王铁柱？我没看错吧？你也配来这里报名？”
王铁柱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宗门规矩，练气四层及以上外门弟子，皆可报名参加小比。我已达练气四层，为何不能来？”
“练气四层？”周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靠着不知从哪儿偷学来的歪门邪道，或者吃了什么虎狼丹药强行提上来的修为，也敢拿出来显摆？王铁柱，我告诉你，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上去也是自取其辱，说不定还得躺着下来！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免得明日当着全宗上下丢人现眼！”
他身后的跟班们也立刻附和着发出哄笑，极尽嘲讽之能事。
周围排队弟子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戏谑。没有人认为王铁柱能有什么作为，他来报名，在大多数人看来，纯粹是自不量力的笑话。
面对周霖咄咄逼人的羞辱和四周投来的各异目光，王铁柱的心跳微微加速，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他想起老先生那平淡的眼神，想起自己这些时日脚踏实地的苦修，想起那与灵气交融的微妙感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看着周霖，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否站着下来，不劳周师兄费心。擂台之上，自有分晓。”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动怒，反而带着一种让周霖极其不舒服的沉稳。
周霖脸色一沉，眼中寒光闪烁。他没想到这个往日里懦弱可欺的泥腿子，如今竟敢如此顶撞他！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好！很好！”周霖怒极反笑，声音带着森然寒意，“既然你执意要找死，那我便成全你！希望明日擂台上，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嘴硬！”
他狠狠地瞪了王铁柱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这才冷哼一声，带着跟班，转身走向报名处最前方，负责登记的内门执事显然认得他，没有任何阻拦，迅速为他办理了手续。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报名处的骚动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铁柱身上，充满了怜悯、嘲讽，以及一丝好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天究竟会以何种凄惨的方式收场？
王铁柱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他只是默默地重新站回队伍，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
明日，擂台之上。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他王铁柱的路，没有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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