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将《天工造物录》中“融器灵”的章节反复读了三遍，谷洪那行批注像颗石子投进他的心湖——“器灵非天生，可寻灵性之物相融，草木、矿石、兽骨皆可”。寻常铁器即便刻上灵文，终究是死物，可若能融入灵性，便如枯木逢春，自有一番生机。这个念头像藤蔓般缠上他的思绪，让他连打铁时都忍不住走神。
午休的哨声刚落，他便揣了两个窝头往村后山谷跑。猎虎村的后山他熟得不能再熟，哪里有野兔的窝，哪里有草药的踪迹，闭着眼都能摸到。可这次的目标不同，他要找的是“有灵性之物”，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比找一株百年老参还难。
春日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韩烨踩着松软的腐叶，鼻尖萦绕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他记得谷洪残识提点过，灵性之物往往会与周遭环境共生，就像灵文要顺应器物纹理一般。他放慢脚步，不再像往常打猎那样专注于踪迹，而是侧耳倾听风吹过枝叶的声响，细看岩石上青苔的长势，连路边不起眼的蒲公英都要蹲下身观察片刻。
“灵性……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一株蕨类植物的叶片。这株蕨生在岩壁的缝隙里，叶片却比别处的更舒展，根茎紧紧扒着岩石，像是在倔强地宣告自己的存在。韩烨轻轻晃了晃，根茎纹丝不动，倒是他的指尖被叶片上的细毛扫得有些发痒。
“可惜了。”他摇摇头起身，这株蕨虽有韧性，却无灵气流转的迹象。他继续往山谷深处走，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特别的东西。去年韩振曾在这里设过陷阱，说见过一头通人性的白狐，可惜最终还是让它跑了。
异常的藤蔓
走到一处拐角，韩烨忽然停住脚步。前方的斜坡上，一片浓密的藤蔓引起了他的注意。寻常藤蔓多是杂乱无章地蔓延，可这片藤蔓却像被人梳理过一般，主茎粗壮如碗口，分枝井然有序地向四周延展，叶片是罕见的深碧色，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更奇特的是，这些藤蔓并非攀附在树干上，而是缠绕着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岩石。那岩石约莫半人高，表面布满青苔，可藤蔓的根须却像有生命般，顺着岩石的纹路钻进石缝，仿佛在与岩石相拥共生。韩烨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他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股极淡的气流在流转，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藤蔓周围。
他蹲下身，拨开藤蔓根部的泥土，指尖刚触碰到岩石，便觉一丝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与藤蔓的温润形成奇妙的对比。这不是普通的石头！韩烨心中一动，他曾在吴铁匠的废料堆里见过各种矿石，铁矿是沉重的，铜矿带些微红，而这块石头的凉意中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质感，却比任何他见过的矿石都要细腻。
他试着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铲挖了挖岩石周围的土，刚碰到石面，缠绕其上的藤蔓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叶片像是受惊的鸟儿般蜷缩了几分。韩烨顿时停手，这反应……绝非凡物！
他绕着岩石观察了半晌，发现藤蔓的主茎上有一圈圈细密的纹路，像是树木的年轮。他数了数，足足有近百圈。“百年老藤……”韩烨倒吸一口凉气，猎虎村的老人常说，活过百年的草木多少会沾些灵气，看来这话不假。
而被藤蔓缠绕的岩石，露在外面的部分隐约能看到银白色的光泽，混杂着藤蔓根须留下的暗绿色痕迹。韩烨想起《天工造物录》里提过的“寒铁”，据说这种矿石天生蕴含寒气，能安神定魂，是炼制灵具的上好材料。难道这块就是寒铁？
他按捺住激动，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这是他初学打铁时练手的作品，刃口不算锋利，却足够结实。他小心翼翼地将藤蔓从寒铁上剥离，那些根须像是有粘性一般，扯断时竟渗出淡绿色的汁液，滴在寒铁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还冒起了细小的白汽。
“原来你们一直在互相影响。”韩烨恍然大悟，老藤的灵性滋养着寒铁，寒铁的寒气又约束着藤蔓的生长，这般共生了百年，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越发肯定，这两样东西正是融入器灵的绝佳材料。
剥离藤蔓花了近半个时辰，韩烨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手心被藤蔓的汁液染得发绿，却丝毫不在意。当整一块寒铁暴露出来时，他忍不住低呼一声。那寒铁约莫有他两个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被藤蔓根须侵蚀出的细密纹路，银白色的石体中隐隐有流光转动，凑近了能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
而被剥离的老藤并未枯萎，断口处的汁液很快凝结成珠，深碧色的叶片也重新舒展开，只是没了寒铁的约束，似乎少了几分灵动。韩烨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将老藤最粗壮的一段剪下，又从周围铲了些带着灵气的泥土，将陶罐装满。
“等我用你们做出灵具，定会常来看看。”他对着剩下的藤蔓轻声说道，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告别。
他用粗布将寒铁和装着藤段的陶罐仔细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回程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怀里的寒铁透着丝丝凉意，与他胸口的温热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无声地呼应。
韩烨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包裹，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能融入出怎样的灵具，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他在天工一道上迈出的重要一步。猎虎村的铁匠铺里，还有一把等待被赋予灵魂的匕首，正静静地躺在铁砧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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