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彩窗，在书房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蜡烛早已燃尽，羊皮纸散落满桌，墨水瓶边放着两个空酒杯。
拉斯洛站在窗前活动了下肩颈，一夜未眠却仍神采奕奕。
切尔尼正小心整理着写满批注的方案，眼下带着青黑却也难掩其眼瞳中的炽热。
两人皆是一夜未睡，这位长老对胡斯派以及宗教改革的了解令拉斯洛颇为欣喜，其急躁的性格虽难以独挡大任，但作为拉斯洛在波西米亚的副手也是绰绰有余。
拉斯洛缓缓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肢，随后拿起桌子上的银铃，轻轻摇动。
“叮铃铃~”
铃声清脆地回荡在晨光中。
书房门无声开启，侍从端着橡木餐盘稳步走入。
简单的燕麦粥、黑面包和蜂蜜被精心摆放在铺着亚麻桌布的茶几上，银质餐具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泽。
“请用早餐。”拉斯洛自然地示意切尔尼就座，动作优雅得如同招待老友。
切尔尼受宠若惊地坐下，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面包。
当拉斯洛亲自将蜂蜜推到他面前时，这位长老的眼眶有些发热。
与这位开明而志同道合的君王共进早餐，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恩赐。
“今日议会，”拉斯洛轻抿一口燕麦粥，“你与我同去。”
“叮~”
银勺碰触瓷碗的声音清脆悦耳。
切尔尼手中的面包差点掉落，他急忙稳住心神：“陛下...这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拉斯洛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着精光，“也好让观望的人明白，改革势在必行。”
早餐在静谧中进行，只有餐具轻碰的细微声响。
切尔尼注意到，尽管餐点简单，但每件餐具精美而简朴，侍从的举止也透露出严格的训练。
这种低调的奢华，比任何炫耀都更显威严。
当最后一口粥饮尽时，切尔尼鼓起勇气问道：“陛下，若是昨日我没来...或是罗日姆贝尔克先到...”
拉斯洛唇角微扬，指尖轻抚银杯边缘：“历史没有如果。”
若是他不来，拉斯洛自然也不会倒向那一方，与那些顽固派合作确实可以得到一个暂时稳定的波西米亚，但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天主改革已经逐渐席卷至整个匈牙利，作为他未来统治区域的波西米亚也必须跟进，行政上的统一阻力太大，可以暂且放置。
但宗教统一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种信仰！
他必须要为未来统一的德意志王国铺路。
只是，若真的要说这位长老来不来都一样，那未免有些太伤他了...还是留个悬念让他自己去猜吧。
晨光渐渐明亮，为书房镀上金色，两人的早餐也享用完毕。
拉斯洛起身走向院外，切尔尼连忙跟上。
清晨的庭院里，露珠还在玫瑰花瓣上闪烁，马夫早已备好马车等候。
这是一辆装饰简朴却做工精良的四轮马车，车辕上刻着哈布斯堡家族的双鹰徽记。
“请。”拉斯洛优雅地示意切尔尼先上车。
马车内部铺着深蓝色天鹅绒，车窗上挂着细竹帘。
当车轮开始滚动时，切尔尼不安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但说无妨。”拉斯洛靠在软垫上，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切尔尼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陛下...胡斯派受过太多宗教迫害。待改革之时，我恳请您不要以‘异端’之名迫害那些普通的天主教徒。他们...他们也只是被腐败的教廷蛊惑了...”
拉斯洛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性格急躁的长老，竟有如此慈悲的胸怀。
也许正是亲身经历过迫害，才不愿将同样的苦难加诸他人。
见拉斯洛沉默不语，切尔尼脸色发白，咬牙道：“若真要凭借异端之名迫害他们...就请允许我在此下车。”
他话音未落，拉斯洛便轻轻摆手。
“不必多说。”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答应你。”
摆手不是拒绝，而是告诉你无需多言。
马车正好经过一个集市，晨光中传来商贩的叫卖声。
拉斯洛望向窗外，看见一个胡斯派面包师正与天主教主妇友好地交易。
这个平凡的景象，让他更加确信切尔尼的提议是正确的。
“真正的信仰不该建立在迫害之上。”拉斯洛转回目光，“你的请求，正是我所愿。”
切尔尼眼眶微热，急忙低头掩饰情绪。
他没想到这位以铁腕着称的君王，竟如此轻易地接纳了他的谏言。
是的，铁腕...
这位陛下在意大利的名声与其在德意志地区的名声恰恰相反...
意大利地区商业发达，拉斯洛的早年着书让他成为意大利少女的梦中情人，纵然攻进罗马的消息确实对他的形象有些不利，但在其积累的庞大声名中也无异于九牛一毛。
但在较为落后的德意志地区，小市民们最多买一本与自身利益相关的宗教改革，也就对拉斯洛没有别样的滤镜。
而其攻入罗马的消息就显得突出了，能攻进罗马罢黜教皇的国王，任谁也觉得他是个冷酷的铁腕君王。
马车驶过查理大桥时，拉斯洛突然开口：“不过，那些利用信仰敛财的主教...”
他指尖轻叩窗框，“必须受到制裁。”
这个补充让切尔尼彻底安心。他明白，拉斯洛并非无原则的宽容，而是有着清晰的界限。
这种既有慈悲又有原则的统治，正是波西米亚最需要的。
当王宫的尖顶出现在视野中时，切尔尼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
而拉斯洛则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切尔尼这份出乎意料的仁慈，或许正是平衡波西米亚宗教矛盾的关键。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卫兵们整齐行礼。
亲卫上前为拉斯洛打开车门时，乔凡娜的身影出现在汉白玉台阶上。
晨光中，她金色的长发束得一丝不苟，戎装纤尘不染。
“陛下。”乔凡娜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王宫已清理完毕。”
拉斯洛优雅地踏下马车，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自然地上前扶起乔凡娜，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护手：“辛苦你了。”
这个简单的接触让乔凡娜耳根微红。她急忙后退半步，刻意保持恭敬的姿态：“这是臣的本分。”
切尔尼跟在后面，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只见他识趣地落后几步，假装欣赏庭院中的雕塑。
“这...”这位胡斯派长老暗自思忖，“君主的家事，自己还是当作没看到的好...”
拉斯洛信步走上台阶，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王宫。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彩窗擦拭得晶莹剔透，就连宫廷的侍女们都换了新人。
显然，乔凡娜彻夜未眠地监督了这次“大扫除”。
旧房子虽说是自己家的，但好久没回来了总归要大扫除一遍除一除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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