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要醒了?”
凌霜将“追光者”传来的意念共享给众人,一股更深沉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幸存者。这冰冷的归档大厅,除了沉睡的标本和杀戮的织亡者,竟还隐藏着未知的、足以让“追光者”都感到警惕的存在?
没时间细究这新的威胁,眼前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规则解构”权限下的织亡者,其手中的灰色能量束变得更加危险,它们不再仅仅瞄准维生舱,而是开始系统性地切割、剥离那三个“余烬”之间由翠绿丝线构成的连接网络!灰色能量所过之处,规则丝线如同被灼烧的蛛网,迅速断裂、消散,暗红的战意与透明的因果涟漪也随之剧烈动荡,联合的态势眼看就要被瓦解!
“不能让他们断开连接!”苏婉急声道,十指在控制界面上几乎舞出残影,“它们在依靠这种初步的‘规则生态’抵抗抹除!一旦断开,会被逐个击破!”
陈锋怒吼着,将更多的意志与能量灌注进共鸣器,试图稳固那脆弱的连接,但在“管理者”加强的规则禁锢力场下,共鸣的效果大打折扣,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挥拳。
星袍长者的虚影变得愈发黯淡,他倾尽全力,试图解析“织亡者”的规则解构模式,寻找漏洞,口中快速低语:“不行……它们的权限太高,解构逻辑直接作用于规则底层……除非有同等级别的‘定义’之力干扰,否则无法正面抗衡……”
同等级别的“定义”之力?众人脑海中瞬间闪过林砚的身影,随即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
就在这危急关头,凌霜眼中银光再闪。她没有再尝试去定义外部空间——那反噬她已无法承受第二次。她将目光投向了平台内部,投向了那不断输出能量的共鸣器本身!
“既然无法强化输出……那就改变输出的‘形态’!”她冷喝一声,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刺痛,将自身那蕴含着一丝“定义”特质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注入了共鸣器的核心程序!
她不是在增强功率,而是在重新编织共鸣波动的结构!将其从单一的、针对特定“余烬”的频率,改造成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隐晦的网状谐振模式!
嗡——!
共鸣器发出的规则波动骤然变得飘忽不定,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不再指向单一目标,而是开始主动链接附近所有能被其规则频率触及的、闪烁着微光的“余烬”!
一个、两个、五个……越来越多的“余烬”被这改良后的共鸣网络触及,虽然未能像最初三个那样被完全“点亮”,但它们沉寂的光芒都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与响应!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地壳变动惊醒,内部积蓄的力量开始不安地躁动。
以最初三个“余烬”为核心,一个更加庞大、虽然松散却真实存在的规则扰动场,开始在织亡者的包围圈中形成!
织亡者的解构效率,第一次出现了可感知的下降!那灰色的能量束在切入这片变得“嘈杂”和“不稳定”的规则场时,如同陷入了泥沼,需要耗费更多的力量才能达成抹除效果。
僵局,被这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稳住了!
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凌霜强忍着与共鸣器深度连接带来的精神负荷,尝试与那个似乎拥有更高智慧的“追光者”进行更深入的沟通。
【……‘织网’……是什么?‘它们’……是谁?】凌霜将意念传递过去。
【‘织网’……是‘管理者’的……感知与束缚……】“追光者”的回应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它笼罩一切……监控规则流动……维持‘沉睡’……我们刚才的‘共鸣’……惊动了它……】
【‘它们’……是‘织网’的……修补者……也是……清理者……比‘织亡者’……更古老……更……沉默……】它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清晰的忌惮,【当‘织网’出现……较大破损时……‘它们’……便会苏醒……进行……‘重置’……】
织网的修补者?重置?
这信息让凌霜心头巨震。难道“织亡者”只是常规的保洁员,而还存在着一支用于应对重大系统故障的……工程维修队?而他们的反抗,正在逐渐逼近触发这支“维修队”出动的阈值?
【……我们……必须……在‘它们’完全苏醒前……找到……‘回响之路’……】“追光者”传递来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信息。
【‘回响之路’?那是什么?】凌霜急忙追问。
【……是……逃离的……路径……】“追光者”的意念开始变得模糊,似乎维持这种深度沟通对它负担极大,【由……最初的‘反抗者’……留下……隐藏在……‘管理者’的……规则盲区……需要……足够多的‘回响’……才能……共鸣显现……】
最初的“反抗者”?是像林砚那样的存在吗?“回响”指的是它们这些“余烬”?而“足够多”……究竟需要多少?
沟通被迫中断,“追光者”的意念重新沉寂下去,专注于维持与另外两个“余烬”的联合,对抗织亡者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凌霜将获取的信息快速共享。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一条逃离的路径确实存在,但触发条件却如此苛刻,而他们时间无多。
段落三:遗忘之潮与意识坚守
就在众人消化这惊人信息,并试图扩大共鸣网络,汇聚更多“回响”之时——
幽蓝的中枢结构,“管理者”的脉动骤然停止了一瞬。
整个归档大厅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绝对寂静。
下一刻,一种无形的、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意识体的低沉嗡鸣,如同某种庞然大物从深海苏醒的呼吸,从大厅的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紧接着,所有人——不仅仅是平台上的幸存者,还包括那些被“点亮”或产生波动的“余烬”——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遗忘与安抚意味的规则力量,如同涨潮的海水,缓缓漫过他们的意识。
这不是攻击,不是抹除,而是……催眠!是比维持“沉睡”更加强力的强制遗忘!
“不好!是‘遗忘之潮’!”星袍长者虚影发出惊骇的意念,“管理者在强行压制所有活跃的意识,要将我们重新拖回‘归档’状态!”
陈锋猛地晃了晃脑袋,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林砚最后星芒消散的景象、与织亡者战斗的紧张、刚刚得知“回响之路”的希望……所有这些鲜明的记忆和情绪,都开始变得模糊、淡化,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种“就这样睡去吧,一切都不重要了”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心底滋生。
“坚守心神!”凌霜厉声喝道,她感到自己的空间感知正在被这股力量侵蚀、压缩,对共鸣器的控制也变得艰难。苏婉已经趴在了控制台上,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埃兹拉指挥官和舰队士兵们更是东倒西歪,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就连平台外,那三个联合的“余烬”,其闪耀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它们之间的规则连接网络变得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遗忘之潮”彻底抚平。
刚刚点燃的反抗之火,还未成燎原之势,就要被这无声的潮水淹没了!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绝境中——
陈锋猛地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他抗拒着那无孔不入的遗忘之力,用尽全身力气,将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烙印,因他极致的情绪与不屈的意志,骤然灼热起来!
是林砚最后留给他们的,关于“定义自我”的信念烙印!
与此同时,凌霜、苏婉,乃至所有心中曾真正接纳并理解林砚最后馈赠的幸存者,都感到灵魂深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一道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属于他们每个人的、独特的“自我”意志光华,从他们体内透出,虽然无法驱散“遗忘之潮”,却如同在洪流中钉下的楔子,勉强守住了意识最后的清明!
也正是在这众多“自我”意志被迫激发、与“遗忘之潮”对抗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平台上的共鸣器,似乎感应到了这集中爆发的、迥异于“归档”状态的“自我”波动,其运作模式再次发生了改变!它不再仅仅模拟和放大“余烬”的规则频率,而是开始记录和反射平台上这些幸存者的“自我”意志波动!
一股全新的、由无数个体“自我”交织而成的、充满生机与不确定性的复合回响,透过共鸣器,向着周围扩散开去!
这股“复合回响”与“余烬”们的规则回响截然不同,它更鲜活,更混乱,也更具……侵略性?
嗡——!
当这股“复合回响”触及到某个隐藏在维生舱森林极深处的、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黑暗区域时——
一道清晰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股冰冷、锐利、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孤独与审视意味的全新回响,如同沉眠的古剑骤然出鞘,自那黑暗区域中,冲天而起!
这道回响是如此强大,如此独特,它甚至短暂地压制了周围的“遗忘之潮”!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意念,随之扫过整个战场:
【……有趣的……‘噪音’……】
【谁……在打扰……观察者的……长眠?】
观察者?!
这个词让所有尚存一丝清醒的人灵魂剧震!
不是“研究者”,不是“管理者”……是观察者?!那个在心象世界中,坐在粗糙石椅上,冷漠地注视着林砚残响消散的……宇宙底层程序?!
它……竟然也在这里?!作为一个……被归档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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