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导。
当陈晓用一种近乎屈辱的语气,喊出这两个字时,电话那头的陆遥,笑了。
他知道,这条鱼,已经彻底上钩了。
“陈导,想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和玩味。
“……想通了。”陈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您的条件,原则上,我同意了。但是,总导演这个职位,事关重大,我需要向台里汇报,需要一个流程。”
她还在试图,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可以。”陆遥的回答,干脆利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陈晓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陆遥会这么好说话。
“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陆遥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那我们之间的所有谈话,全部作废。那段‘银鱼洄游’的视频,以及我后续拍摄的所有素材,会以一个你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全国观众的面前。”
“到时候,陈导,你可能就不是错失一个好题材那么简单了。”
“你可能会成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赤裸裸的威胁!
陈晓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她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陆遥说的是事实。
如果她今天搞不定这件事,让陆遥把视频发到网上,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那她这个《舌尖》的分集导演,就会被扣上“有眼无珠”、“错失重大选题”的帽子,职业生涯,将蒙上巨大的污点。
“我明白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很好。”陆遥满意地挂了电话。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总导演”首秀,做好充足的准备。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陆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下河湾。
他没有再去拍那些大场面的风景。
而是像一个人类学家一样,扛着一台从刘月那里“借”来的,电视台最专业的广播级摄像机,一头扎进了村子里。
他拍清晨五点,村里豆腐坊的老师傅,如何用最古老的石磨,磨出第一板带着豆香的嫩豆腐。
他拍正午时分,村里的妇人,如何用自家后院里刚摘下的辣椒和豆角,做出一顿最地道的农家饭。
他拍傍晚时分,放学归来的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晚霞将他们的笑脸,映得通红。
他甚至还说服了那位打鱼的老大爷,让他把“鱼王酱”的制作过程,完整地,在镜头前,复刻了一遍。
从选鱼,到清洗,到腌制,再到配料,发酵……
每一个步骤,他都用最细腻,最考究的镜头语言,记录了下来。
他拍的,不再是简单的风景。
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以及他们和这片土地之间,最真实,最动人的情感联结。
苏夏和马良,则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苏夏负责所有的沟通和后勤,把整个剧组(虽然只有三个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马良,则在陆遥的“点拨”下,展现出了惊人的航拍天赋。
他操控着无人机,时而如雄鹰般掠过山川河流,时而如蜂鸟般穿梭于乡间小巷,拍出了许多连陆遥都为之惊叹的镜头。
刘浩也没闲着。
他成了剧组的“首席安全官”兼“首席道具师”,每天开着他那辆破皮卡,拉着设备和人员,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偶尔还要客串一下,负责“清场”。
整个小团队,虽然草台,但效率却高得惊人。
三天后,当陈晓带着她的摄制组,风尘仆仆地从沪市赶到北兴县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是在县里最高档的酒店,见到陆遥的。
陆遥包下了酒店的一个小型会议厅,改造成了临时的审片室。
当陈晓走进会议厅时,她看到,陆遥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排专业的监视器后面,对着身边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苏夏),指点江山。
“这个镜头,推得太快了,情绪不到位,剪掉。”
“这个特写不错,保留。后期把色调再调暖一点,要有那种烟火气的感觉。”
“无人机这个航拍,和地面的镜头组接一下,做一个交叉剪辑,节奏要快!”
他那副专业、果断、说一不二的架势,让陈晓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这哪里是什么野路子网红?
这分明就是一个经验丰富,掌控力极强的资深大导!
“陆……导。”陈晓走上前,姿态放得很低。
陆遥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才发现她来了。
“哦,陈导来了啊,快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又转过头,继续对着屏幕指点,“小马,把昨天拍的那个‘磨豆腐’的片段,调出来,让陈导指点指点。”
陈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陆遥在给她下马威。
但她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台里已经正式下文,同意了陆遥担任《走遍北兴》特别篇的总导演,并要求她,全力配合。
当那段“磨豆腐”的素材,在巨大的监视器上播放时。
陈晓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那细腻的画质,那考究的用光,那充满了生活质感的镜头语言……
尤其是,当镜头给到那块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嫩豆腐时,那种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豆香的冲击力,让她这个拍了十几年美食节目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这是你们拍的?”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随便拍着玩的。”陆遥的语气,轻描淡写。
随便……拍着玩?
陈晓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暴击。
她带来的那个摄制组,也围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这些素材时,脸上的表情,和陈晓如出一辙。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老师傅,忍不住凑到陆遥身边,指着他面前那台摄像机,小声地问道:“陆导,您……您这机器,是索尼的cineAltaV 2吧?8K全画幅的,我们台里都还没配呢。”
陆遥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这台机器,是他前两天,让王子阳托关系,直接从省城的代理商那里,全款空运过来的。
连带着镜头、稳定器、监视器等一整套设备,花了他将近两百万。
“哦,这个啊。”
陆遥站起身,拍了拍那台崭新的机器,然后,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没办法。”
“你们电视台的设备,太垃圾了。”
“我用着,不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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