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温热还在跳动。
那是整个白骨通天塔的心脏。
随着虚空核心被暴力剥离，那根横亘天际的脊椎骨瞬间失去了最后的黏合剂。没了半神之力的加持，这堆积攒了千年的骨头，甚至比不过一堆受潮的朽木。
咔嚓。
碎裂声从脊椎末端开始，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刚才还不可一世、遮天蔽日的骨架，此刻化作了一场苍白的暴雨。无数惨白的碎片在重力牵引下坠落，在半空中就风化成了骨粉，洋洋洒洒地覆盖了整片沙海。
脚下的通天塔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悲鸣。
轰隆——！
支撑塔身的符文阵列彻底熄灭。这座象征着死亡与奴役的宏伟建筑，从底部开始崩解。千万吨重的骸骨倾泻而下，激起的尘浪瞬间吞没了方圆十里的绿洲。
秦昊悬在半空，身后的光暗双翼微微扇动，激荡的气流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真空领域，将漫天尘土隔绝在外。
他没去看脚下的废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手掌心。
那颗漆黑如墨的珠子正在剧烈震颤。珠体表面，一张扭曲到极点的人脸浮现出来，那是白骨大君残存的意志。
“我是半神……我不想死……”
尖锐的嘶鸣声直接钻入脑海，带着某种精神污染的频率，“只要你不杀我……我知道虚空教派的传送坐标……我知道怎么把死人复活……我有用！我很有用！”
秦昊看着那张还在试图谈条件的鬼脸，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一种看垃圾的漠然。
“复活？那是神权领域，你一个玩骨头的泥瓦匠也配？”
指尖一搓。
一簇纯金色的麒麟圣火凭空燃起。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专门针对灵魂本源的神圣规则。
“啊啊啊啊——！”
惨叫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那张扭曲的人脸在圣火中如同蜡油般融化，黑色的怨气被焚烧殆尽，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随后消散在虚空乱流之中。
没了主人的意志干扰，珠子终于安静下来。
褪去了那层令人作呕的黑色外壳，原本的模样显露无遗。
晶莹剔透，纯净得像是一滴凝固的海水。而在那通透的晶体内部，无数细小的蓝色星光正在缓慢流转。那是十万个被禁锢了整整一千年的灵魂。
即便隔着晶壁，秦昊也能感受到那种深沉的疲惫和渴望。
“出来吧，债主没了。”
秦昊轻声开口，左手在胸口虚按一下。
一道幽蓝色的虚影从他体内飘了出来。
楼兰·幻音。
这位亡国公主此刻显得异常狼狈。灵体黯淡得近乎透明，甚至无法维持完整的人形，下半身已经化作了一团模糊的雾气。那是刚才替秦昊硬抗半神级精神冲击的代价。
她看着秦昊手中的珠子，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珠子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不敢碰。
怕这只是一个随时会醒来的噩梦。
“他们……真的还在？”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随时会断掉的风。
“一直都在。等着那个最爱哭鼻子的小公主来接他们回家。”
秦昊没有废话，一把抓过楼兰冰凉的手，强行按在珠子上。
“虽然我的规矩是战利品概不退还，但这玩意儿太挤了，我嫌吵。碎了它。”
楼兰怔怔地看着他，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残存的魂力顺着指尖流淌而出，那是同宗同源的血脉牵引，不需要任何复杂的咒语。
咔。
一声脆响。
像是冬天结冰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珠子炸成了无数细碎的光尘。
并没有预想中怨灵出笼的恐怖啸叫，也没有阴风阵阵的鬼哭狼嚎。这一刻，天地间安静得可怕。
只有光。
一道道柔和得如同月华般的蓝色光流，从秦昊掌心冲天而起。它们并不急躁，反而带着一种解脱后的从容，在漆黑的夜空中盘旋、交织。
沙海的夜空原本死寂沉沉，此刻却被这条璀璨的蓝色星河彻底照亮。
每一颗星光，都是一个被救赎的灵魂。
它们不再是那些只会哀嚎的冤魂。光芒流转间，无数张清晰的面孔在空中浮现。
身披残甲、直到死前还在挥剑的大将军；抱着婴儿、用后背抵挡骨矛的母亲；满脸皱纹、护着身后一群孩子的老人……
他们不再痛苦，不再扭曲。
所有的面孔上，都挂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那是经历了千年炼狱后，终于得以解脱的安宁。
星河缓缓流转，最终在秦昊和楼兰面前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团。
十万个灵魂，在即将消散归于法则的最后一刻，整齐划一地在空中弯下腰。
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
这片天地间不需要任何语言。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英雄史诗都要震耳欲聋。
楼兰早已泣不成声。
她跪在虚空中，根本不在乎什么公主的仪态，对着那条渐渐远去的星河不停地磕头。每磕一下，她的灵体就更透明一分，仿佛要把自己也随着这漫天的星光一同送走。
【叮！隐藏史诗级任务“千年冤魂的救赎”已完成。】
【评价：S级。你不仅摧毁了囚笼，更净化了罪孽。这种暴力且高效的超度方式，令死神都感到惊叹。】
【获得奖励：等级提升+2（当前等级：圣域中阶）。】
【获得特殊称号：亡者摆渡人（佩戴后，所有亡灵类生物对你的基础好感度提升至“敬畏”，对你的攻击会产生50%的畏缩判定）。】
【声望系统更新：你在亡灵位面的凶名开始流传。】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那是升级带来的属性回馈。连续突破两级的力量增幅，让刚才那种过度透支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骨骼发出细密的爆鸣声。
秦昊长吐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行了，别磕了。再磕下去，你也得跟着飞升。”
他低头看向身旁的楼兰，正准备调侃这女鬼两句，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凝固。
不对劲。
刚才还算凝实的楼兰，此刻竟然变得像是一抹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透过她的身体，秦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废墟里还在燃烧的火光。
她的灵体边缘正在不断崩解，化作点点蓝光溢散在风中。
“你的身体……”
楼兰抬起头，脸上挂着那个标志性的、让人看了就心软的凄美笑容。
“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了。刚才为了配合你入侵骨龙的识海，我把本源魂力都烧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刚才那一跪，最后的执念也没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上半身还在勉强维持人形。
“不过……值得了。真的值得了。父王，母后，还有大家……都可以去轮回了。我这个没用的亡国公主，最后总算做了一件像样的事……”
她伸出手，似乎想最后触碰一下秦昊的脸颊，却直接从他的脸庞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触感。
“谢谢你，秦昊。虽然你这人很凶，嘴巴又毒，还老是欺负我……但你是个好人。真的。”
秦昊看着她那只穿过自己脸颊的手，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两下。
好人？
谁稀罕当什么好人？
“我有遗憾。”
秦昊突然开口，声音冷硬得像是两块撞击的岩石，直接打断了楼兰自我感动的临终遗言。
楼兰一愣，身体消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甚至连五官都开始模糊不清。
“我有遗憾啊！！”秦昊猛地踏前一步，一把抓向楼兰即将消散的肩膀。这一次，他又抓空了，指尖只捞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但这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某种该死的胜负欲。
“我的战利品清单里，可没有‘报废的女鬼’这一项！老子把你从那个破珠子里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表演怎么变空气的！”
“你……”楼兰呆住了，没想到这人在这种时候还在纠结这个，“别白费力气了……灵魂本源耗尽，就是神仙来了也……”
“神仙？”
秦昊冷笑一声，那是资本家看到即将烂在手里的货物时，那种不顾一切要止损的疯狂。
“只要积分给到位，系统就是我爹！”
唰。
一面淡蓝色的光幕在他面前展开。
那个自从新手期之后就被他刻意遗忘的系统商城，此刻被粗暴地拉到了最高权限。
他根本没去看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武器装备，直接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两个关键词：
养魂、重塑。
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商品跳了出来。每一个标价后面的那一串零，都足以让普通穿越者当场心梗。
秦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扫了一眼自己刚刚因为屠杀半神骨龙和完成史诗任务而暴涨到天文数字的积分余额。
“五百万？才五百万？”
秦昊看着排在第一位的那个商品，语气里满是那种暴发户特有的轻蔑，“瞧不起谁呢？”
【叮！是否确认兑换神话级道具“万年养魂木（树心）”？售价：300万积分。】
【叮！是否确认兑换传说级消耗品“精灵族生命之泉（原浆）”？售价：200万积分。】
“兑换！全都给老子兑换！”
光芒乍现。
甚至比刚才冤魂升天还要刺眼。
秦昊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截碧绿得快要滴出水的木头。哪怕只是拿在手里，那种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生命气息，都让他感觉心跳加速。
这就是万年养魂木。传说中只要有一丝残魂尚存，就能强行锁住生机的神物。
“别睡！给我睁大眼睛看着！”
秦昊大吼一声，根本不管什么操作手法，直接把那一截比黄金还要贵重一万倍的木头，狠狠拍在了楼兰即将消散的脑门上。
噗。
一声闷响。
原本正在快速崩解的灵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股霸道无匹的吸力从养魂木中爆发。楼兰那溃散的灵魂碎片，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被强行聚拢、压缩，最后尽数吸入那截木头之中。
“还有这个。”
秦昊拧开另一瓶散发着清香的生命之泉，想都没想，直接倒在了养魂木上。
滋滋滋——
绿色的液体瞬间渗入木纹，原本枯燥的树皮开始变得温润如玉，隐隐透出一股类似活人肌肤的质感。
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微弱却有力的心跳。
咚。咚。
稳住了。
秦昊手里抓着这根木头，像是个刚刚赢了一场豪赌的赌徒，胸膛剧烈起伏。五百万积分，那是足以武装一只禁卫军团的巨款，就这样变成了手里的一根木头。
但他一点都不心疼。
相反，一种失而复得的爽快感充满了胸腔。
进了他的口袋，就算是阎王爷来要人，也得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既然原来的身体是你弄坏的，那就给老子赔一个新的。”
秦昊把那截还在微微颤动的木头揣进怀里，贴着胸口最热的地方放好。
“今晚，我要给你捏个最好的。”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危险意味，“无论那是36d，还是水蛇腰，全看我心情。”
远处的天空，黄金龙王奥瑞利安正带着灰头土脸的巨龙们打扫战场。
看到秦昊独自悬浮在空中，手里抱着一根木头自言自语，奥瑞利安犹豫着要不要上来问候一句。
还没等他张口，一道带着雷音的命令已经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全体都有！”
秦昊转过身，背后的光暗双翼猛地展开，在夜空中拉出一道绚烂的流光。
“收兵！回营！”
“把所有防御法阵都给我打开！方圆五百米内，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他身形一闪，已经冲向了那顶位于绿洲中央的帅帐，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风中回荡：
“今晚谁也别来打扰我，老子要造人……不对，造身！”
镜头定格在秦昊冲进帐篷的那一瞬间。
帅帐的帘布剧烈晃动，遮住了里面即将发生的一切，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巨龙，和那一地狼藉的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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