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心疾首地摇头，看着裴星若的眼神，充满了对“教育界败类”的控诉和……深深的失望？
“就这？”
“还贵族幼儿园？”
“我呸！”
“学费能退吗？”
“我现在带满崽走还来得及吗？”
裴星若：“……”
她脸上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错愕。
茫然。
还有一丝……被这巨大荒谬感冲击得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义愤填膺、仿佛真的在为幼儿园安全教育操碎了心的“普通奶爸”。
看着他脚上快要开胶的帆布鞋。
看着他洗得发白的t恤。
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其实是憋笑憋的）的脸颊。
还有他嘴里那套……听起来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但又莫名带着点歪理的“硬核育儿经”……
裴星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地狂跳。
像是有个施工队在里面疯狂打钻。
十年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
预想过他的冷漠，他的逃避，他的愧疚，甚至他的愤怒……
唯独没预想过……
他会变成一个满嘴跑火车、能把人气得原地爆炸的……神经病奶爸！
还他妈是硬核拆门派的！
“赵！平！凡！”
裴星若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拍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巨大的声响在办公室里回荡。
她胸口剧烈起伏，金丝眼镜后的冰眸里，是再也压制不住的怒火和……一丝罕见的失控！
“你给我……”
“园长园长！不好了！出事了！”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生活老师林黛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满脸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小满……小满她……她把指南给吃了！！！”
“把指南给吃了？！”
裴星若那声饱含怒火和震惊的质问，被林黛玉这句带着哭腔的尖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里。
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怒火没撒出去，反噬得她胸口发闷。
她那双冰封的眸子，瞬间转向门口惊恐万状的林黛玉，镜片后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
“吃了……什么指南？”裴星若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颤音，仿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是……就是那本《新生入园适应指南》！”林黛玉急得快哭了，小脸煞白，手指着楼下教室的方向，“小满她……她把第七页……撕下来……塞嘴里了！”
裴星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
第七页！
那张该死的、藏着猫腻的“安全小贴士”！
她猛地扭头，冰刀般的目光狠狠刺向办公桌对面的赵一多！
那眼神，充满了惊疑、愤怒，还有一丝“是不是你指使的”的凌厉逼问！
赵一多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刚才那副痛心疾首控诉幼儿园教育失败的“义愤”还僵在脸上。
此刻，又被一种“卧槽我闺女又整活了”的震惊、荒谬以及……一丝丝“不愧是我闺女”的诡异自豪感覆盖。
五彩斑斓。
极其复杂。
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似乎才消化掉林黛玉带来的爆炸性消息。
然后。
“噗——”
一声极其不厚道的、没憋住的笑声，从赵一多的鼻腔里喷了出来。
虽然立刻被他用拳头抵着嘴强行压了下去，但那抽搐的嘴角和瞬间弯起来的眉眼，彻底出卖了他。
裴星若只觉得眼前一黑！
“赵！平！凡！”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子，带着滔天的怒火，“你！还！笑！”
赵一多赶紧清了清嗓子，努力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但眼底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咳……不好意思，裴园长，”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一点，虽然效果甚微，“职业习惯……不是，当爹习惯，看到孩子探索欲强，有点……欣慰？”
他站起身，动作倒是比平时快了不少，咸鱼步也不摆了，迈开长腿就往门口走。
“那什么……指南好吃吗？满崽？要不要爹给你加点孜然辣椒面？”
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着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的裴星若，非常“诚恳”地建议：
“裴园长，我觉得你们这《适应指南》的印刷用纸……得改。”
“铜版纸，太硬，不好消化。”
“建议换成……糯米纸？”
“或者干脆做成饼干？”
“寓教于食，多好！”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闪出了办公室门口，只留下一串气死人不偿命的余音。
“赵！平！凡！你！给！我！等！着！”
裴星若的怒吼，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控，在空旷的顶层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震得落地窗都嗡嗡作响。
楼下，向日葵小班。
气氛极其诡异。
原本充满童趣的教室，此刻鸦雀无声。
所有的小朋友，都被老师薛宝钗和林黛玉引导着，远远地缩在玩具角那边，一个个小脸上写满了“发生了什么好可怕”的懵懂和紧张。
教室中间，靠窗的位置，成了绝对的焦点。
小桌子旁。
赵小满小朋友，正稳稳当当地坐在她的小椅子上。
小胸脯挺着，小下巴微微扬着，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只是这只小孔雀的嘴边……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带着油墨痕迹的……纸屑。
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放着那本崭新的《新生入园适应指南》。
翻开在……第七页。
原本应该印着温馨卡通插图和安全小贴士的地方……
此刻！
只剩下一个边缘极其不规则的、拳头大小的……窟窿！
那窟窿的边缘，还带着清晰的、被小手用力撕扯过的锯齿状毛边！
窟窿的形状……依稀还能辨认出，正是那扇画着“危险”标识的卡通门，以及旁边那个标注着“防盗门内部结构示意”的分解图！
现在，图没了。
只剩下一个空洞。
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
而制造这个窟窿的“元凶”，正没事人一样地坐在那里。
看到赵一多晃进来，赵小满立刻眼睛一亮，举起小胖手，献宝似的指着那个大窟窿，奶声奶气地、带着点小得意地汇报：
“爸比！看！”
“不好看的图图！”
“满崽帮园长阿姨吃掉啦！”
“不用谢！”
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薛宝钗老师扶额，一脸“这世界太魔幻”的崩溃。
林黛玉老师则快哭了，指着桌子上的“罪证”，声音发颤：“赵、赵先生……您看这……”
赵一多几步走到桌子前。
目光扫过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又低头，看向自家闺女那张沾着纸屑、写满“求表扬”的小脸蛋。
他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五彩斑斓。
震惊？有一点。
荒谬？非常。
想笑？非常非常想！
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电流般窜过脊椎的警觉！
第七页！
那幅藏着起爆线路图的“防盗门结构”！
被撕了！
被吃了！
巧合？
他蹲下身，平视着赵小满亮晶晶的大眼睛。
“满崽，”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带着点好奇，“告诉爸比，为什么……要吃那张纸？”
赵小满歪着小脑袋，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因为……”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沾着油墨的嘴角，小脸露出一丝嫌弃，“那个图图……丑！”
“丑哭啦！”
“比门口胖叔叔的金坨坨还丑！”
“像……像坏掉的电路板！”
“乱糟糟的！”
“看着眼睛痛！”
“而且……”她皱着小鼻子，用力嗅了嗅，“有股……臭臭的！像……像爸比上次修完车没洗手！”
“难闻！”
“吃掉！”
“消灭掉！”
赵小满挥舞着小拳头，一脸“为民除害”的正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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