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抱着玄音,朝着下方那片散发着微弱异样波动的黑暗直坠下去。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们,耳边只有气流撕裂的呼啸。他本能地收紧手臂,将玄音牢牢护在胸前,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未知的冲击。那点微弱的波动像黑暗中的萤火,是他们唯一的指引。意识在急速下坠中变得模糊,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反而成了保持清醒的锚点。 砰! 剧烈的撞击传来,并非预想中的坚硬地面,更像是砸进了一层粘稠的泥沼。巨大的冲击力被缓冲了大半,但黄巢还是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涌上大口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身下似乎垫着什么柔软的东西,玄音被他护在怀里,只发出一声闷哼。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中异常清晰。那股将他们吸扯下来的恐怖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仿佛整个深渊的重量都压在身上。空气湿冷,带着一股铁锈和腐朽的土腥气。 “玄音?”黄巢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血沫摩擦喉咙的杂音。他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摸索着怀中的女子。 “咳……在……”玄音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地回应了他。她动了动,似乎想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势,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黄巢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别动。”他低声道,试图先支起自己的身体。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带来钻心的疼,后背和手臂的伤口在撞击下重新撕裂,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破碎的衣衫。他咬紧牙关,凭借着意志力,硬是撑着坐了起来,同时小心地将玄音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避开明显的伤处。 “伤……哪里?”黄巢摸索着,想检查她的情况。指尖触到她肩臂处黏腻的血污和撕裂的布料,动作不由得一僵。 “无妨……皮肉伤。”玄音吸着气,声音虽弱却带着惯有的清冷,“你……如何?”她冰凉的手指摸索着搭上他的手腕,似乎在探查他的脉象。指尖触到他皮肤下狂躁不安、如同垂死野兽般微弱跳动的蚩尤血脉之力时,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死不了。”黄巢闷哼一声,强压下体内翻腾的剧痛和那股因力量枯竭而愈发躁动的暴戾。他环顾四周,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绝对的虚无感让人心头发慌。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波动,如同黑暗中一点几乎熄灭的烛火,断断续续地传来。那感觉与他们坠落时感知到的异样波动如出一辙,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与周围死寂的深渊气息格格不入。它似乎来自某个方向。 “有东西……”黄巢低语,警惕地绷紧了身体,将玄音护得更紧。他努力集中涣散的感知,试图锁定那丝波动的源头。蚩尤血脉几乎耗尽,他此刻的感知力大不如前,只能勉强捕捉到那缕若有若无的指引。 “感觉到了……”玄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但同样捕捉到了那点异常。她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自己尝试站起来,但身体晃了一下,又重新跌靠在黄巢身上,呼吸急促了几分。 “别逞强。”黄巢不容置疑地说,手臂用力揽住她的腰,“靠着我。那点光……是唯一的出路。”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骨骼都在呻吟的痛楚,先是用一只腿支撑着地面,试探着用力。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某种厚厚的苔藓或菌毯,踩下去微微下陷。他借力,另一条腿也缓缓站起,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如同背负着山岳。站稳后,他几乎是半抱着,将玄音也带了起来。玄音的身体轻飘飘的,大半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腰侧还算完好的衣襟布料,借以稳住身体。 “走。”黄巢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循着那丝微弱波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每一步踏在柔软的地面上,都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吞噬了所有方向感,只有那点微弱的指引,是他们在这片虚无深渊中唯一的灯塔。 脚下并不平坦,深一脚浅一脚,有时会踩进更深的软坑,有时会踢到埋在苔藓下的坚硬凸起。黄巢走得极其艰难,既要分辨方向,又要护着玄音不被绊倒,更要分出心神警惕着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的后背。玄音靠着他,努力跟上步伐,尽量减轻他的负担,但她的呼吸明显越来越短促,身体也愈发沉重。 走了有些距离,前方那丝微弱的波动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不再是完全无法定位的游丝。就在他们精神稍一松懈的瞬间,异变陡生!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蠕动起来!仿佛踩在了一头沉睡巨兽的背上。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下方拱起,将两人狠狠掀翻! “小心!”黄巢反应极快,在身体失衡的刹那,猛地将玄音往自己怀里一拉,同时身体扭转,用自己作为肉垫重重摔在蠕动的“地面”上。后背撞击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几乎在同时,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根巨大的、布满粘液的灰白色石笋状物体猛地破开柔软的“地面”刺出!尖锐的顶端擦着黄巢的脚踝掠过,带起一股腥风。那东西一击不中,又闪电般缩了回去,只留下一个不断蠕动收缩的孔洞和浓烈的腐败气味。 “什么东西!”黄巢低吼,抱着玄音迅速翻滚,远离那个孔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那一下若是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全身肌肉紧绷,残存的力量被强行调动起来,眼底黯淡的金色虫影因极致的警惕而微微闪烁。 玄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气息一窒。她靠在黄巢怀里,一只手迅速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那支残破的青玉笛在之前的坠落中已经不知所踪。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凝重。 “地下……有活物。”玄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气息……混杂,死气沉沉却又……充满恶意。”她努力感知着周围的地面,试图捕捉那东西的动向。但脚下的“地面”似乎整体都在缓慢地、令人不安地脉动着,如同活物的呼吸,干扰了她的判断。 “跟紧我,别离开我身后!”黄巢沉声道。他半蹲着,将玄音护在身后,如同受伤的猛虎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蠕动的黑暗。他不再盲目前行,而是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极轻,感知着脚下细微的动静。那丝指引方向的微弱波动依旧存在,但在这充满杀机的环境下,前进变得步步惊心。 果然,没走出多远,左侧的“地面”再次无声地隆起!这一次,黄巢提前感知到了那微弱的震动。他猛地低喝一声,抱着玄音向右侧扑倒! 嗤! 两根比刚才更粗壮、带着分叉尖刺的灰白石笋破土而出,狠狠刺在他们前一瞬所在的位置!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石笋尖端滴落。 “走!”黄巢看准空隙,拉起玄音就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猛冲!他不再顾忌脚步轻重,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脱离这片区域。脚下的“地面”在他们狂奔下剧烈起伏,如同沸腾的泥沼,不断有新的石笋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险象环生。黄巢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和对危险的野兽般直觉,在石笋的死亡丛林间左冲右突。他或推或拽,用身体为玄音挡开擦身而过的攻击,手臂和后背又被尖锐的棱角划开新的血口。玄音被他拉着,竭力跟上他的步伐,脸色惨白,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痛楚。 亡命奔逃了一段,脚下的蠕动感终于减弱,那些致命的石笋不再出现。两人靠在冰冷坚硬的、似乎是真正岩石的墙壁上,剧烈喘息。黄巢感觉肺里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玄音靠着他滑坐下去,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又溢出血沫。 黄巢低头查看她的情况,借着……等等,光?他猛地抬头。 就在前方不远,那指引他们方向的微弱波动源头,终于显现出了形态。一点极其黯淡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光,在浓郁的黑暗中顽强地亮着。那光芒似乎是从岩壁上一道狭窄的缝隙中透出来的。光芒虽然微弱得可怜,却像磁石般牢牢吸引着他们的目光,驱散了部分令人绝望的黑暗,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 “光……出口?”玄音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希冀,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黄巢也死死盯着那点微光,疲惫至极的身体里重新注入了一丝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伸手将玄音重新扶起,让她靠着自己。“是不是出口,过去就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玄音能借到更多的力,然后迈开沉重但稳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走去。 距离在缩短。那点微光逐渐清晰,确实是从一道几乎垂直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岩壁裂缝中透出的。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稳定波动感就越发明显,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抚平焦躁的奇异力量。 终于,他们走到了裂缝前。微光近在咫尺,散发着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光晕,照亮了周围一小圈嶙峋的岩石。裂缝内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但光芒的源头似乎就在深处不远的地方。 黄巢将玄音小心地安置在裂缝口旁边一块相对稳固的岩石上靠着。“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他的声音不容反驳。 玄音想说什么,但看着黄巢布满血污却异常坚毅的侧脸,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里面……气息很怪。” 黄巢嗯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疼痛麻木的手臂,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岩缝。缝隙内部比入口处更窄,嶙峋的岩石棱角摩擦着他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屏住呼吸,艰难地向前挪动。 只深入了很短的距离,大概只有几步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缝隙后面并非通道,而是一个极其狭窄、几乎被岩石完全包裹的小小凹洞。那点微光的源头,就在凹洞中央一块半埋在地里的、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头上。 那石头约莫拳头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表面布满坑洼。此刻,它正散发着柔和纯净的白色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最让黄巢瞳孔一缩的是,那石头的表面,在光芒流转间,清晰地浮现出几个极其古老、笔画繁复的符文!那符文他从未见过,却隐隐透出一种堂皇正大、镇压八荒的磅礴气息,与他体内蚩尤血脉的狂躁暴戾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光芒映照下,符文流转,带着一种无声的威严。
喜欢冲天玄甲:黄巢弑天录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冲天玄甲:黄巢弑天录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