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的州府衙署朱漆斑驳，飞檐下悬着的铜铃不再叮咚作响。
往日肃杀森严的石狮如今爪下青苔遍布。
青砖地上深深浅浅的马蹄印，无声诉说着这座官署威严的崩解。
大堂内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刀剑影子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李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龙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双眼布满血丝。
正焦躁地在大堂内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抓住身边的亲兵追问，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吐蕃的援军呢？回纥的人还没来吗？安禄山都快打到狄道了，他们再不来，咱们就完了！”
亲兵被他抓得胳膊生疼，却不敢挣脱。
只能苦着脸道：“陛下，咱们派去吐蕃和回纥的使者都回来了。“
“吐蕃那边…… 吐蕃那边已经没人能派援军了！”
“没人？怎么会没人？”
李璘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论莽罗虽然死了，可吐蕃还有囊多吉和尚结赞！他们手里难道没有兵吗？”
这时，一名谋士快步走进大堂，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躬身道：“陛下，这是从吐蕃传来的消息。论莽罗战死后，吐谷浑和苏毗的联军又趁机起兵，现在吐蕃内乱已经闹到了高潮。“
“各地部落都在互相攻打，根本没人管咱们的事！”
李璘一把抢过密信，快速扫过内容，双手忍不住发抖。
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内乱？怎么会内乱…… 囊多吉和尚结赞不是掌控着内政和财政吗？”
“他们就不能平息内乱，派些兵来支援咱们？”
谋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囊多吉和尚结赞虽然有权，可军队里的情况不一样。”
“牟尼赞普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笼络心腹，不少将领都投靠了他。”
“现在他正筹划着重新掌控吐蕃大权，囊多吉和尚结赞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咱们？”
“那回纥呢？回纥人呢？”
李璘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侥幸。
“如掘罗勿不是和咱们约定好，一起攻打大唐吗？他怎么还没来？”
另一名负责联络回纥的官员连忙上前，苦着脸道：“陛下，回纥人是真的被打怕了！上次如掘罗勿攻打燕云，十万大军损失了近七万。“
“剩下的残兵回到回纥后，如掘罗勿的威信大减。”
“顿莫贺达干趁机屡次率军打过色楞格河，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回纥现在自顾不暇，别说派兵支援咱们，怕是五年内都不敢再侵犯大唐了！”
“被打怕了？”
李璘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安禄山不过是有几门破炮，他们就怕成这样？一群废物！都是废物！”
他站起身，在大堂内疯狂地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安禄山有霹雳炮，有燧发枪，咱们的兵马根本不是对手。“
“吐蕃和回纥又不来支援，咱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薛镠、高仙琦、李台卿等心腹谋臣站在一旁，脸色都十分难看。
薛镠皱着眉头，沉声道：“陛下，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自救。”
“不止狄道和秦州，整个拢右群山环抱，关隘林立，地势险要，堪称易守难攻。”
“咱们可以加固城防，招募百姓参军，说不定还能守住秦州，等安禄山的粮草耗尽，他们自然会退兵。”
高仙琦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薛大人说得容易，可咱们现在缺兵少将，粮草也只够支撑三个月。安禄山的大军有霹雳炮，秦州的城墙再厚，也扛不住火炮的轰击啊！”
李台卿也道：“而且百姓们对咱们并不拥护，上次咱们在陇右征兵，不少百姓都逃进了山里，想要招募足够的士兵，难啊！”
李璘听着他们的话，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
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抓住薛镠的手道：“薛爱卿，陇西李氏！陇西李氏在陇右经营几百年。手里有兵有粮，这次还得多多仰仗陇西李氏的势力啊！”
薛镠苦着脸正要开口，忽闻殿外传来通报：“陇西李氏族长李涵求见！”
李璘猛地抬头，只见玄色锦袍的老者踏过门槛，腰间玉珏随着步伐轻晃。
身后还跟着三个神色沉稳的谋士。
“陛下万安。”
李涵行过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铺在案上。
“听闻陛下欲讨逆贼，老朽连夜赶来。安禄山虽势大，但他麾下精锐多在河北，关中防线实则空虚。”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潼关。
“若能截断其粮草补给线，再以奇兵突袭蒲津关，定能打乱其部署。”
“可安禄山手握二十万大军，仅凭我们……”
李璘话音未落，李涵身后的谋士王策已接口：“陛下，可效仿当年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我陇西李氏佯装与叛军交好，暗中将精兵调入子午谷。待叛军主力东进，便直取长安。”
另一谋士柳如延抚着鬓边银簪，目光如炬：“此外，可派人散布谣言，称陇西军分兵南下。”
“安禄山生性多疑，定会分兵回防，届时我军便能各个击破。”
最后一位谋士程远轻咳两声，从怀中掏出密信。
“陇西李氏已与河西节度使杨休明取得联系，他们愿出五千铁骑配合行动。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李璘猛地起身，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好！就依各位所言！待收复长安，朕定当重赏！”
他握住李涵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李卿家，朕先前还以为……”
李涵微笑打断：“国难当头，李氏岂会坐视？陛下只管放心，此战我等必定倾尽全力！”
高仙琦微微眯起眼睛，指尖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半晌后嗓音低沉地开了口：“陛下，现在要即刻下令，派两股奇兵埋伏在安禄山的行进路线。“
“从现在开始就要充分利用山地的优势搞游击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璘面色凝重，沉声道：“好！朕立刻下令。”
大堂内烛火摇曳，众人的影子在墙上凝成一片。
宛如即将出鞘的利刃，直指叛军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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