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斌抬起头，见是陈志远，也笑了笑：“是志远啊，有事？”
陈志远顺手把门轻轻掩上，走到孙斌办公桌前，将油纸包往前推了推，压低声音：“孙哥，尝尝。”
油纸包没裹严实，一丝诱人的卤肉香气飘了出来。
孙斌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神瞬间亮了几分。
但嘴上还是客气着：“哎呦，志远，你这是干什么？太客气了，拿回去拿回去！”
“孙哥，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陈志远笑容不变，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是有个事，想麻烦您打听打听。”
孙斌的目光在卤鸡和陈志远脸上转了转，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什么事？你说说看。”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油纸包往自己抽屉里挪了挪。
陈志远这才说道：“是我一个亲戚，老家村里的，身强力壮，还认得些字，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不是想在县城找个临时工的活儿嘛，不知道孙哥您消息灵通，咱站里或者县里其他单位，最近有没有招人的风声？”
孙斌一听是这事，心里松了口气。
他掂量了一下抽屉里卤鸡的份量，脸上笑容更盛。
“哦，是这事啊。行，我帮你留意着。这两天就帮你打听打听，有信儿了告诉你。”
“那可太谢谢您了！”陈志远连忙道谢，“那我就等您消息了。”
从孙斌办公室出来，陈志远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孙斌他答应帮忙，事情就算成了一半，到时候要是不成，他再想想别的办法。
下午下班，陈志远推着自行车随着人流走出农机站大门。
他特意磨蹭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
看看左右无人，他心神沉入空间，取了两条约有一斤半的，活蹦乱跳的鲈鱼出来，用草绳穿了鳃，提在手里。
他提着鱼，骑着车，心情颇好地往家赶。
鱼尾还在微微摆动，带着一股鲜活的水汽。
眼看再穿过两个胡同就到家了，突然冲出一个人，一把拦在了他的自行车前，吓了陈志远一跳，连忙捏闸停下。
拦住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半旧的工装，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志远车把上挂着的两条鱼。
“同……同志！”年轻人语气很冲，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你这鱼，匀我一条！我跟你换！”
陈志远皱起了眉头。
这年头物资匮乏，大家买东西，换东西都是客客气气的，像这样拦路强要的，实在少见。
他心里不喜，这鱼他是打算带回去给媳妇和四哥吃的，凭什么你说换就换？
而且对方这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同志，这鱼不换，自家吃的。”陈志远语气平淡，推着车就想绕过去。
那年轻人却不让，伸手就想来抓车把：“你就匀我一条怎么了？我急用！”
眼看两人就要起争执，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军！你干什么！”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瞪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转向陈志远，脸上带着歉意：“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同志，我儿子不懂事，吓着你了。”
中年人态度诚恳，又转头对那叫小军的年轻人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
小军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但还是悻悻地松开了手。
中年人这才对陈志远解释道：“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家老爷子，病了有些日子了，嘴里没味，就老念叨着想喝口鲜鱼汤。
今天我们去供销社看了，没货，去河边看，也没捞着。
这不，我儿子看见你提着鱼，心里着急，冒犯你了，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陈志远看着中年人言辞恳切，提到家里老爷子时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伪，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散了。
孝顺老人，是很好的品德。
他看了看手里的两条鱼，犹豫了一下。
“老爷子想吃口鲜的，不容易。”陈志远开口道，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样吧，我匀你们一条，另一条我得带回去，我媳妇和我哥也在家等着呢。”
那年轻人小军一听只给一条，张嘴又想说什么，被中年人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把话打了回去。
“够了够了！一条就足够了！太谢谢你了同志！”中年人连声道谢，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陈志远推着车，示意他们跟上，进了旁边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胡同。
停下车子，他解下一条鲈鱼，递给中年人。
“同志，你看，是换钱还是换票？”中年人接过鱼，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鲜活分量，连忙问道。
陈志远想了想，空间里他囤的现金不少，倒是各种票证比较少。
“给换点粮票吧。”
中年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票夹，抽出两张粮票递给陈志远：“你看这些够不？”
陈志远接过来一看，是两张一斤的全国粮票。
他愣了一下，这年头全国粮票可比地方粮票金贵，而且一条鱼换两斤粮票，绝对是给多了。
他不是贪心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为了尽孝。
“同志，给多了，”陈志远抽出一张递回去，“一斤粮票就好。”
中年人却不肯接，摆摆手，语气带着感激和不容拒绝：“同志，你拿着！这次是我们不好意思，你带回去给媳妇吃的鱼被我们截胡了，我儿子还态度不好，多的算是我们给你赔个不是。你这同志，心善，实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志远也不再推辞，将粮票收好。
看来这中年人家境应该不错，而且为人处事也讲究。
“那行，谢谢您了。您快回去吧，趁着鱼还新鲜，给老爷子熬汤。”陈志远说道。
“哎，好，好！谢谢你了同志！”中年人连连点头，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儿子，快步离开了胡同。
陈志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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