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李双林像一颗被遗忘的螺丝,紧紧铆在汽车站那个肮脏狭窄的隔间里。他不敢轻易外出,靠着之前囤积的少量干粮和车站厕所的自来水度日,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的风险。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寐,耳朵却时刻竖起着,捕捉着车站内外的一切声音,尤其是关于搜捕、关于王猛、关于刘富贵的任何信息。同时,他也在耐心地等待,等待周凯和赵国庆那边的消息,以及陈静可能的回应。
这种等待是煎熬的,如同在黑暗的隧道中摸索,不知道前方是出口还是更深的绝境。怀中的那个笔记本和脑海里关于“逍遥庄”平房的记忆,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全部力量。
在第二天傍晚,他的预付费手机终于再次震动。是周凯!
他立刻开机查看信息。周凯发来的是一长段加密过的文字(他们大学时自创的简单替换密码),李双林迅速将其翻译出来。
“双林,你提供的‘逍遥庄’坐标太关键了!我通过商业卫星图像和历史图像对比分析,发现那栋独立平房是三年前新建的,与主体建筑并非同期。而且,平房所在的区域有独立的地下管线接入,怀疑是专线网络和备用电源。平房顶部有伪装成通风口的特殊结构,很可能是卫星信号接收器或者强效信号屏蔽装置!”
卫星图像分析!专线网络!信号屏蔽!这些发现让李双林倒吸一口凉气。王猛这伙人,为了守护这个“账房”,真是下了血本,其专业和谨慎程度,远超普通腐败分子!
周凯的信息还在继续:“关于‘江阳宏远’,有重大突破!我设法进入了其内部邮件系统(漏洞已修复,运气好),发现其财务总监与一个海外服务器有定期加密通信。通信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抓取到了几个关键字段,反复出现‘逍遥庄’、‘清洁’(可能指洗钱)、‘青瓷’(与你之前提到的‘青瓷计划’吻合!)以及一个代号‘老板’。”
青瓷计划!老板!李双林心中狂震!周凯竟然从网络层面印证了“青瓷计划”的存在,并且指向了“逍遥庄”和那个神秘的“老板”!这个“老板”,很可能就是王猛,或者是他背后的保护伞!
“此外,”周凯的信息带着兴奋,“我追踪到‘江阳宏远’有一笔五百万的资金,于上月通过复杂的跨境贸易掩护,流入了开曼群岛的一个离岸账户,而这个账户的最终受益所有人信息被高度隐藏,但其中一个中间环节的签名文件,扫描件的签名潦草,我通过笔迹增强和比对,高度疑似——刘富贵!”
资金流向的证据!虽然只是链条中的一环,但已经清晰地指向了刘富贵和海外账户!这与李双林手中的账本记录相互印证!
“牛逼!凯子!你太牛逼了!”李双林忍不住在心中呐喊。周凯的技术支援,如同给他装上了一双千里眼和顺风耳,穿透了重重迷雾,直抵核心!
他立刻回复:“信息收到,极其重要!继续监控‘江阳宏远’与海外账户的所有资金往来,重点追踪与‘青瓷计划’和‘逍遥庄’相关的款项。能否尝试定位或破解那个与‘逍遥庄’平房关联的服务器Ip?或者找到其网络漏洞?”
周凯很快回复:“正在尝试!对方防护很严,需要时间。另外,你要小心!我追踪对方邮件时,触发了警报机制,虽然及时抹除了痕迹,但对方可能有顶尖高手,可能会加强戒备!”
触发了警报!李双林心中一凛。这意味着王猛团伙可能已经意识到有人在通过网络调查他们,肯定会更加警惕,甚至可能提前转移证据!
时间更加紧迫了!
他必须尽快和赵国庆沟通,了解派出所内部的反应,同时,也要想办法推动陈静那边尽快行动。
他正准备联系赵国庆,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赵国庆发来的信息!
“情况有变!王猛今日异常低调,取消了原定会议,独自在办公室待了很久。下午,刘富贵匆忙来所,与王密谈半小时,脸色难看。随后,王猛下令,要求技术队对所有办公电脑和存储设备进行‘安全检查和数据备份’,理由是要迎接上级网络安全检查。我感觉不对劲,像是在……清理痕迹!”
清理痕迹!李双林的心沉了下去。周凯触发的网络警报,果然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王猛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开始销毁电子证据了!
幸好,核心的物理账本在自己手里,而“逍遥庄”那个平房里的数据,他们未必敢立刻全部销毁,那可能是他们保命或者谈判的筹码。
但无论如何,行动必须提前了!
李双林快速给赵国庆回复:“收到!他们可能察觉了网络调查。密切关注王、刘动向,特别是是否准备外逃,或者前往‘逍遥庄’!想办法弄清楚他们‘数据备份’的详细内容和目的地!”
然后,他再次尝试联系陈静。这次,他没有发短信,而是用网络电话(利用车站不稳定的公共wIFI)拨通了陈静办公室的座机。
电话响了四五声后被接起,正是陈静清冷的声音:“喂,哪位?”
“陈书记,是我,Δ。”李双林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情况紧急。王猛团伙可能已察觉被调查,开始清理电子证据。其核心据点‘逍遥庄’(镇北深山私人农庄)内藏有关键证据,可能涉及巨额资金流水和‘青瓷计划’全部细节。请求立刻采取行动,突击检查‘逍遥庄’,特别是靠近山壁的独立平房!”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陈静的声音才传来,依旧冷静,但语速也加快了些:“你的情报可靠吗?证据链是否完整?突击检查需要手续和警力配合,不是儿戏。”
“我有人证指向张万和死亡与王猛有关,有物证(账本)记录巨额资金去向,有技术证据显示‘逍遥庄’平房为数据处理中心并与海外账户关联!”李双林斩钉截铁,“陈书记,这是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一旦他们完成证据销毁或外逃,一切都晚了!我请求您,相信我的判断!必要时,我可以提供账本复印件!”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陈静似乎在飞速权衡。最终,她做出了决断:“好!我立刻向主要领导汇报,申请搜查令和警力!你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准备配合!注意自身安全!”
“明白!”李双林挂了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陈静终于决定动手了!官方的力量即将介入!
他感到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和兴奋。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汇聚到了“逍遥庄”这个点上了。
他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夜,或许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需要立刻赶往“逍遥庄”附近,密切监视那里的动静,为即将到来的行动提供第一手的情报支援!
然而,就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隔间时,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以为是赵国庆或周凯的紧急信息,低头一看,却瞬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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