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坑道内,李双林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的腥味和胸腔灼烧的痛感。狭窄的空间让他无法直立,只能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早已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火辣辣地疼。身后的追兵似乎适应了这种地形,速度并不比他慢,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舔舐着他的脚踝,咒骂声和爬行的窸窣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意识因为缺氧和疲惫开始有些模糊,只能凭借一股不屈的本能向前。怀里的那个笔记本(他在最后时刻,下意识地留下了唯一一本,贴身藏着)硌得他生疼,却也提醒着他不能放弃。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隐隐的水流声!
是出口?!
李双林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加速爬去。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看到了一个类似于镇中心老旧排水系统出口的栅栏,外面是……一条寂静的后街!远处有路灯的光芒!
出口的栅栏同样是锈蚀的,但幸运的是,有几根钢筋已经断裂,形成了一个足以让人钻出的缺口!
天无绝人之路!
李双林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奋力从那个缺口钻了出去!
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着小镇夜晚特有的气息。他贪婪地呼吸着,同时迅速观察四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青云镇老街的后巷,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垃圾桶,光线昏暗,寂静无人。远处主街上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传来。
他出来了!他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庄园里逃出来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几乎在他钻出排水口,踉跄站定的同时,身后坑道里也传来了动静——追兵,也到了!
李双林甚至来不及辨别方向,拔腿就跑!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拉开距离!
“他在那儿!跑了!”
“追!快追!”
第一个追兵钻出洞口,立刻发现了李双林逃跑的背影,大声呼喊起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王猛带着他的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纷纷从排水口钻出,扑向了夜色中的李双林。
一场惊心动魄的街头追逐,在青云镇寂静的老街区和错综复杂的小巷中,骤然上演!
李双林顾不上脚踝的剧痛,也顾不上身体的极度疲惫,他将所有的潜能都压榨出来,沿着记忆中小镇的地形,拼命狂奔。他专挑灯光昏暗、岔路众多的小巷子钻,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追兵。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行的计算机,飞速检索着关于这个小镇的一切记忆。哪条巷子通往死胡同?拐弯!那个院子有个后门可以穿到另一条街?冲进去!那堆杂物可以暂时阻挡视线?利用它!
他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左冲右突。好几次,追兵的手电光几乎已经照到了他,橡胶棍带着风声从他耳边擦过,都被他利用一个急转弯或者突然的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
“分开包抄!妈的,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王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指挥着手下分头堵截。
李双林的心沉了下去。王猛对小镇的熟悉程度,绝不比他差!这样下去,被合围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体力在急速消耗,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重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或者……寻求帮助!
可是,找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上任仅三天就被停职的青云镇,谁能信任?谁有能力、又愿意在王猛如此疯狂的追捕下庇护他?
赵国庆?他自身难保,而且位置可能已经暴露。
陈静?她远在县里,远水难救近火。
普通居民?他不能连累无辜。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他冲出一条小巷,拐入另一条稍微宽阔些的、两侧是老旧居民楼的街道时,前方巷口,突然出现了两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以及两个穿着保安制服、手持棍棒的身影!
被堵住了!
李双林猛地刹住脚步,想要后退,但身后的脚步声也迅速逼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被包饺子了!
他背靠着一栋居民楼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怀里的笔记本仿佛有千斤重。
完了吗?
他目光扫过两侧的居民楼,大部分窗户都漆黑一片,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只有斜对面二楼的一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的电视机光芒。
那光芒,象征着日常生活的平静与安宁,与他此刻正在经历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王猛带着人,从前后两个方向,慢慢地围拢过来,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笑容。
“跑啊?怎么不跑了?李——大——镇——长?”王猛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胜券在握的得意,“这青云镇,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能跑到天上去?”
李双林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王猛,大脑仍在疯狂运转,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身旁居民楼一楼的一个单元门。那门看上去很老旧,门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突然,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在那个单元门旁边的墙壁上,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用粉笔画着的、几乎快要被风雨磨灭的简易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把……钥匙?
这个图案……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赵国庆!赵国庆曾经在一次闲聊中,半开玩笑地告诉过他,镇上一些老邻居,彼此之间有非常隐秘的联系方式,用于应急。而这个钥匙图案,似乎代表的是……“可临时寻求帮助”或者“有备用钥匙”的意思?
这只是他模糊的记忆,无法确定!而且,就算这户人家愿意帮忙,他们能对抗得了手持棍棒、穷凶极恶的王猛等人吗?
这无疑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赌博!
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眼看着王猛等人越来越近,那狰狞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李双林把心一横!
就在王猛伸出手,即将抓住他衣领的瞬间——
李双林猛地向旁边一扑,不是扑向那扇单元门,而是扑向了单元门旁边,那个放在墙角的、巨大的、绿色的塑料垃圾桶!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垃圾桶推向追来的王猛等人!
“哗啦——哐当!”
垃圾桶被掀翻,里面堆积的垃圾顿时倾泻而出,泼了王猛等人一身!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操!”
“妈的!”
王猛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垃圾攻击”搞得手忙脚乱,一阵恶心和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制造的、不到两秒钟的间隙!
李双林如同猎豹般蹿起,不是逃跑,而是扑向了那扇贴着钥匙图案的单元门,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砰!”
老旧的单元门,竟然……被他撞开了!
他一个趔趄跌了进去,反手就想关门。
但,已经晚了!
从垃圾恶臭中反应过来的王猛,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带着一身污秽,猛地冲了过来,一只脚死死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缝!
“想躲?给老子出来!”王猛面目扭曲,用力掰着门板。
门内,李双林用尽全身力气顶住门,双方在门缝间进行着力量的角力!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李双林能清晰地看到王猛那因用力而涨红、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垃圾的恶臭和浓重的杀气。
力量的差距是悬殊的。门缝,在一点点地被掰开。
李双林的力气在迅速流逝,绝望再次笼罩下来。
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线生机,就要这样被扼杀了吗?
就在他即将力竭,门要被彻底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苍老的、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从门内的黑暗中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在微弱光线下闪着寒光的……老式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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