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一片温暖的混沌中缓缓浮起。
白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却熟悉的木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干草和炊烟的味道。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净粗布床单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浆洗得有些发硬的薄被。
这里是……他在哀丽秘榭的家。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狭小却整洁的房间,墙上挂着的陈旧农具,窗外传来的鸡鸣犬吠……
一切的一切,都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早已被黑潮吞噬、化为焦土的故乡,一模一样。
“卡厄斯,醒了吗?快起来吃早饭了!”门外传来母亲熟悉而温和的呼唤声。
白厄的心脏骤然收紧!
母亲……?
他几乎是踉跄着下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温暖的晨光下,他那本该早已扭曲成怪物的父母,正完好无损地坐在小小的餐桌旁。
父亲拿着烟斗,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看着门口的他,那张与白厄有气分相似的脸上露出憨厚而沉默的笑容。
母亲则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麦粥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些许面粉。
“傻站着干什么?快坐下,粥要凉了。”
母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自然得仿佛这只是千百个寻常早晨中的一个。
白厄僵硬地走到桌旁坐下,目光死死地盯着父母那鲜活的面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条熟悉的皱纹。
都是真的。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父亲磕了磕烟斗,声音粗粝却关切,“看你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
白厄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涩。他拿起木勺,舀起一勺麦粥送入口中。
温热的、带着谷物香气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真实得可怕。
席间,父母聊着家常,说着今年风调雨顺,麦子长得比往年都好,肯定又是个丰收年,到时候换了钱,或许可以给家里添置个新柜子。
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美好。
但白厄心中的违和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越缠越紧。
哀丽秘榭……早就没了。
父母……也早就……
黑潮……
无尽的战斗……
奥赫玛……
纷争火种……
这些记忆碎片在他脑中疯狂冲撞,试图撕破这层温暖的假象。
可每当它们浮现,周围这真实无比的触感、气味、声音就会如同温柔的潮水,将那些尖锐的碎片悄然抚平、淹没。
“我……我出去走走。”他放下碗勺,有些仓促地站起身。
“嗯,去吧,别走太远。”母亲温和地嘱咐。
走出家门,沐浴在熟悉的阳光下,白厄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村民们看到他,都友善地打着招呼,孩子们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
真实?
还是虚幻?
他的理智在尖叫着警告,但他的情感却不由自主地被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所吸引,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村子边缘那条熟悉的小河沟旁。
河边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投下清凉的阴影。
槐树粗壮的树干上,还依稀可见当年刻下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树下,放着简陋的石桌石凳。
而其中一张石凳上,此刻正趴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布裙的女孩,有着一头如同初生朝阳般绚烂的粉色长发,发丝间仿佛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
白厄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停止。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个背影……
那个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见到、在尸山血海的噩梦里追逐、承载了他太多无法言说情感与愧疚的背影。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如同被钉在原地,不敢上前,不敢呼吸,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惊碎这个脆弱得如同泡沫的幻影。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石凳上的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声慵懒的、如同蜜糖般甜腻的轻哼,缓缓抬起了头。
阳光洒在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那双缓缓睁开的、如同最纯净水晶般的眼眸中,倒映出白厄震惊而呆滞的面容。
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嘴角弯起一个无比熟悉、足以令万物失色的狡黠而明媚的笑容。
“嗯?怎么了,小白厄?”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天然的亲昵,“一副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难道是早上睡迷糊了,把脑子丢在枕头底下了吗?”
昔涟……
真的是昔涟……
白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冲击和无法言喻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和理智思考。
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昔涟笑得更开心了,她从石凳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粉色的发丝随风轻轻晃动,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喂~回神啦!我知道了,一定是被本姑娘的美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对不对?好好承认也没关系哦~?”
她凑近一些,水晶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灵动而温暖的光芒,语气轻快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不过,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哦~”
“你看,阳光这么好,风也这么温柔……”
“村子这么安宁,大家也都那么开心……”
“小白厄,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仿佛最美妙的安魂曲。
“好好放松下来……”
“好好享受这一刻……”
“好好……度过这个美好的……”
白厄的意识,在那熟悉到刻骨铭心、却又温暖到令人绝望的声音中,不可抗拒地、一点一点地……沉沦、模糊下去。
眼前昔涟的笑容,父母的身影,金色的麦田,安宁的村庄……这一切编织成的完美梦境,温柔地包裹了他,将他拖向意识的最深处。
外界的一切,纷争、火种、使命、责任……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昔涟那依旧明媚、却仿佛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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