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星垂平野。
新稷初兴之地的西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二十四骑如幽灵般鱼贯而出,马蹄包着厚布,銮铃摘除,除了偶尔压抑的喷鼻声,几乎寂静无声。
林晚一袭深灰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面容,骑在一匹性格温顺的栗色母马上。她身侧,左边是同样装扮的青羽,右边是换上了羌人皮袍的石锋。阿槿扮作随行仆妇,骑在队尾,警惕地扫视着后方。
这支队伍是谢景珩从“暗刃”中亲自挑选的,二十名队员皆是历经数次生死任务的老手,擅骑射、通潜行、能野外生存,更难得的是忠诚毋庸置疑。他们此刻沉默地控着马,在石锋的带领下,偏离主道,钻入一条罕为人知的山间小径。
秋夜的风已有寒意,吹动斗篷猎猎作响。林晚拉紧兜帽,回头望去,谷地的灯火在身后渐行渐远,最终被山峦吞没,只剩下头顶一条璀璨的银河,冷冷地照耀着前路。
“执政官,冷吗?”青羽低声问,递过来一个皮质水囊,“里面是姜茶,还温着。”
林晚接过,抿了一口。辛辣微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些许暖意。“还好。按这速度,多久能到白鹿部边界?”
石锋在前方答话:“这条小路是早年羌人猎户踩出来的,近年轻少人走,有些地段得下马牵行。顺利的话,明日日落前能到白水河谷,那里有我们的一处秘密接应点。过了白水河,再走一天半,就是白鹿部的地盘了。”
一天半。林晚在心中默算。也就是说,最晚后天夜里,他们就能与白鹿部的人接触。希望这三天内,东部战线能稳住。
队伍在山林中沉默行进。月光时隐时现,林间雾气渐起,裹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除了马蹄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便是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更添几分幽深。
行至后半夜,人困马乏。石锋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下令休整一个时辰。队员们熟练地散开警戒,喂马、检查装备,无人生火,只就着冷水吃了些肉干和炒面。
林晚靠着一块岩石坐下,阿槿立刻为她铺上毛毡,又递来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夫人,您眯一会儿吧,天亮前我喊您。”
“你也休息。”林晚接过糕点,是谷里厨房特制的枣泥糕,甜软适口。她慢慢吃着,目光扫过周围或坐或卧的队员们。这些年轻人大多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沉稳老练。他们都知道此行的危险,却无一人退缩。
功德系统的界面在脑海中安静悬浮。林晚心念微动,调出【区域地图】。代表己方的绿色光点正在一片代表山地的灰褐色区域中缓慢移动,前方地形复杂,有几处代表陡坡或断崖的深色标记。而代表潜在危险的红色光点……在目前探测范围内,暂时没有。
但地图边缘,西凉方向,有大片模糊的阴影区域,那是系统尚未探明的地区。而据石锋所说,苍狼部的王庭,就在那片阴影深处。
“系统,”林晚在心中默问,“对‘天机阁造物’的感应范围是多少?”
【根据现有数据推算,对具有典型天机阁能量特征的造物,有效感应半径约为三百丈。但若对方进行能量屏蔽或深埋地下,感应距离将大幅缩减。提示:宿主目前功德点余额为1875点,可兑换‘能量探测强化’临时权限,持续十二个时辰,需消耗300点。】
三百丈,不到一里地。在这广袤的西凉草原,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强化权限太贵,且只有十二个时辰,必须用在刀刃上。
林晚关闭界面,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谢景珩的身影。此刻他在做什么?是在军议室推演战局,还是在城头巡视防务?东部那边,王莽应该已经和靖安王的先锋接触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青羽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执政官,该出发了。”
林晚睁开眼,天际已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雾气更浓了,山林仿佛浸在牛奶里,几步之外便人影模糊。
石锋走过来,神色有些凝重:“执政官,前面要过‘鬼见愁’峡谷,那地方窄,两边都是峭壁,长年雾气不散,是设伏的好地方。虽然我们这次行动机密,但稳妥起见,我建议分两队通过,前后间隔半里,万一有情况,也好互相照应。”
“听你安排。”林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队伍重新集结,分为前后两队。石锋带十人先行探路,林晚、青羽、阿槿和另外九名队员稍后跟进。峡谷入口果然险峻,两座黑黢黢的石山像巨人的门牙般咬合,中间只留下一道不足三丈宽的缝隙,地上满是湿滑的卵石,水流声在深处轰鸣。
先头队伍的身影很快没入浓雾中。林晚等人在入口处等了约一刻钟,估摸他们已走出一段距离,才策马进入。
一进峡谷,光线陡然暗了下来。雾气凝成水珠,从岩壁上滴落,砸在头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在湿滑的石头上打滑。队员们不得不下马前行,速度慢如蜗牛。
林晚握着谢景珩给的刀鞘,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花纹。峡谷深处回响着各种奇怪的声音——风声如泣,水声如吼,还有岩石偶尔崩落的闷响。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系统的【危机模拟推演】功能在后台自动运行了数次,但浓雾严重干扰了探测,结果都是“数据不足,无法精确评估”。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那是石锋约定的安全信号。
林晚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左侧峭壁上传来,紧接着是利器入肉的闷响!队伍最外侧的一名队员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敌袭!保护执政官!”青羽的厉喝瞬间撕裂了峡谷的寂静!
“铛!”几乎在青羽出声的同时,阿槿拔刀格开了从右侧射来的一支弩箭!火星在雾中一闪而逝!
“退!向岩壁靠拢!”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下马,一边将刀鞘对准天空,用力按下内侧机关!
“嗤——啾——啪!”
一枚赤红色的响箭尖啸着冲出刀鞘,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在高空炸开一团明亮的红光!即便在浓雾中,那光芒也清晰可见!
这是求援信号,也是给前方石锋的警报!
“盾!”青羽已指挥剩余队员迅速结成圆阵,将林晚护在中心,四面举起随身携带的轻便圆盾。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密集响起,弩箭如雨点般从两侧峭壁射下!
“执政官,蹲下!”阿槿用身体挡在林晚面前,挥刀劈飞一支角度刁钻的冷箭。
林晚蹲在盾阵中心,心脏狂跳,但大脑却异常清醒。袭击者显然早有准备,利用地形和雾气埋伏。但他们没有立刻冲下来近战,而是用弩箭远程压制,说明人数可能并不占绝对优势,或者……在等待什么。
“青羽,能判断对方人数和位置吗?”她压低声音问。
青羽耳朵微动,凝神听了片刻,脸色难看:“至少十五人,分列两侧峭壁中段,有掩体。弩是军制强弩,射程远,劲道足。我们被压制在这里,动弹不得。”
军制强弩?这可不是普通马匪或部落武装能有的东西。林晚心头一沉——天机阁?还是靖安王派出的截杀小队?
“石锋他们听到信号,应该正在回援。”阿槿咬牙道,“但峡谷太窄,他们冲回来也需要时间。我们得想办法撑住。”
话音刚落,弩箭的密度突然减弱。
紧接着,一个嘶哑古怪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用的是腔调生硬的汉语:“交出……那个女人……可免一死……”
果然目标是她!林晚握紧了刀鞘。对方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行程。有内鬼?还是他们的行踪早就被盯上了?
“放你娘的屁!”一名年轻队员怒骂回去,“想要我们执政官,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那声音发出一串模糊的音节,像是某种咒语,又像是命令。
峭壁上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随即,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抛了下来,落在盾阵附近!
“是火油罐!散开!”青羽目眦欲裂!
但已经晚了。
“轰——!”
罐子碎裂,刺鼻的液体泼溅开来,紧接着一支火箭射下,火焰瞬间爆燃!两名靠外的队员身上沾了火油,顿时成了火人,惨叫着翻滚!
盾阵被冲破!
“保护执政官后撤!”青羽挥刀砍断一支射向林晚的弩箭,肩膀却被另一支擦过,顿时血流如注。
林晚被阿槿拖着向后急退,身后是轰鸣的河水。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峡谷入口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怒吼:“石锋在此!贼子受死!”
是石锋带人杀回来了!
峭壁上的袭击者显然没料到后队回援如此之快,弩箭一时稀疏。石锋一马当先,手中弯弓连珠箭发,峭壁上顿时传来两声惨叫!
“执政官,上马!冲出去!”石锋吼道,同时命令手下向两侧峭壁抛掷绳索和钩爪,试图攀上去近战。
林晚被阿槿推上马背,青羽忍痛护卫在侧,剩余队员拼死开路,向峡谷出口冲去。身后喊杀声、弩箭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眼看出口在望,突然,林晚座下的栗色母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一支弩箭射中了它的后腿!
林晚猝不及防,被甩下马背,重重摔在卵石滩上,眼前一黑,剧痛从手臂传来。
“执政官!”阿槿惊呼,翻身下马来扶。
就在这一耽搁的瞬间,峭壁上,一道黑影如同夜枭般滑翔而下,直扑林晚!那人身形瘦削,脸上戴着半张冰冷的金属面罩,手中握着一柄形状奇特的短刃,刃口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剧毒!
“找死!”青羽挥刀迎上,刀剑相交,迸出一溜火星。那面具人身法诡异,如泥鳅般滑开青羽的刀锋,短刃毒蛇般刺向林晚咽喉!
林晚瞳孔骤缩,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慢。她能看见刃尖上诡异的蓝光,能看见面具人眼中冰冷的杀意,能听见阿槿的惊呼、青羽的怒吼、远处石锋的咆哮……
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要死了吗?
不!
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如火山般爆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未受伤的左手猛地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向面具人的手腕!
“噗!”
石头砸中,面具人手腕一偏,短刃擦着林晚的脖颈划过,割断了斗篷的系带,冰冷的刃锋甚至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与此同时,阿槿的刀到了,狠狠劈在面具人背上!
“嗤啦——”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面具人闷哼一声,却借着刀势向前一滚,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击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雾中,只留下一串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和几点洒落的黑血。
“追!”青羽提刀欲追。
“别追!”林晚捂着流血的手臂,喘息着制止,“当心调虎离山!先离开这里!”
石锋已带人清理了残余的袭击者(大部分在石锋回援时便撤走了),匆匆赶来。“执政官,您受伤了!”
“皮肉伤,不碍事。”林晚在阿槿搀扶下站起,扫视战场。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两名是自己队员(包括最初中箭和后来被火烧的),三名是袭击者。队员们正在检查袭击者的尸体。
“执政官,这些人……”一名队员揭开一具尸体的面罩,倒吸一口凉气。
林晚看去,那是一个约三十岁的男子,面容普通,但诡异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青黑色的、拇指大小的古怪烙印,形状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是天机阁的‘瞑目卫’!”石锋脸色铁青,“我在西凉听说过,这是天机阁最核心的武装力量之一,专门执行暗杀和清除任务。他们额头上的‘瞑目印’是加入时烙下的,据说有某种邪门的作用。”
瞑目卫。天机阁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精锐暗杀小队。林晚心头发冷。对方不仅知道她的行踪,还精准地选择了这个最险要的地点伏击。若非石锋谨慎分兵、谢景珩给的响箭及时召回了前队、以及最后时刻那点运气,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此地不宜久留。”林晚压下翻腾的气血,“带上牺牲的弟兄,我们的人不能留在这里。敌人的尸体……检查有无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处理掉。”
“那烙印……”青羽看向尸体额头的印记。
林晚走近,蹲下身仔细观察。那“眼睛”烙印线条古朴诡异,透着说不出的邪气。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在离烙印还有一寸时,系统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生物能量残留,具有强烈侵蚀性及追踪标记功能。建议宿主切勿直接接触。】
追踪标记?林晚猛地想起密信中提到的“收集头发”。难道天机阁是在用某种方法,追踪特定目标?或者……这些瞑目卫本身,就是某种“标记”或“容器”?
“不要碰烙印。”她收回手,沉声道,“用油布裹好尸体,沉入河底。动作快,他们的援兵可能就在附近。”
队员们迅速执行。两刻钟后,队伍重新集结,带着伤员和牺牲者的遗体,快速撤离了“鬼见愁”峡谷。这一次,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无人说话,只有马蹄声急促如鼓点。
林晚骑上了备用马,手臂的伤口已被阿槿用随身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包扎好,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这些,脑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险一幕。
面具人最后那个眼神……冰冷,漠然,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像在看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
这就是天机阁眼中的“变数”吗?
她摸了摸脖颈上那道细微的血痕,又握紧了手中的刀鞘。谢景珩此刻,是否已经看到了那枚响箭的红光?他一定在担心吧。
对不起,景珩。才离开不到一夜,就让你担心了。
但她眼神随即变得坚定。
天机阁越是急于清除她,越说明她走的路是对的,越说明她对新稷、对这个世界的未来,至关重要。
那么,就来吧。
看看是你们这些藏在阴影里的“天命执行者”手段狠,还是我们这些从泥泞里爬出来、亲手为自己挣命的人骨头硬。
朝阳终于冲破雾霭,将第一缕金光洒在西凉苍茫的山峦上。林晚回头望去,“鬼见愁”峡谷已隐在群山之后,像一张巨口,暂时合拢。
但前方的路,还很长,很暗。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拉紧斗篷。
“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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