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春戏班是最近才搬到这里的。
一是因为戏班日渐上涨的名气,很多流亡到此,养不起闺女的父母,便象征性给点钱,把女儿寄养到这里,如果能学得几分手艺,将来也不至于饿死。
这样一来,女徒增多,戏班原本的所在的房子渐渐住不下了。
二是因为戏班内各个青衣的崛起。
秦青,沈燕秋,再加上一个可做小生,又可做青衣的赛小雪。
她们三个各有各的粉丝捧着,手里都有点余钱。
自然不愿意跟以前一样,跟其他女徒打通铺,睡到一起去。
怎么也要有自己独立的一个房间,三个女人联手起来,是这么对班主要求的。
彼时柳爷也在。
伴随着他的咳嗽声,班主频频看向他。
以前他们住的那房子,正是柳家因为战乱,废弃下来的书院。
要搬家,当然要问过主人的意见。
柳爷酌口清茶,眼神不经意划过正和他小厮说话的小雪,有些无所谓的扇着扇子。
“搬了也好,这儿客人来得多时,乌烟瘴气的,找一处透风一点的场所吧。”
主人既然发话了。
而且看起来也不介意的样子,班主当下便着手找了房子。
房子并不难找。
这年头,不管是富商还是平民,各国军队一进驻,大家都纷纷退让。
无他,只因他们打着协助管理这块土地的名义,实则行剥削人民之举。
如今小和春住的地方,是一个乡绅情急之下卖掉的海景四合院。
这儿地方大,房间也多。
柳爷要了一间面朝大海,透气通风的边房,便不理事务了。
书院也开不成,原来的宅子被他卖掉。
换来的钱财又入股小和春10%。
如今占据小和春60%股的柳爷,已经是小和春幕后隐形的老板。
只是他为人低调。
只叫班主还按照原来的规矩做事,别声张他的老板身份。
班主已然年老,如今这般,他也算能松一松肩上的担子,于是点头应下。
秦青和沈燕秋两个青衣,平时一向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挑个房间住,也能怼上对方好几天。
两人吵吵闹闹。
小雪倒是心大。
从新来的女徒里挑个伶俐乖巧的带走,选了一间跟柳爷面对面的房间住下。
其实房间不算近,两个房间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大天井。
光是门对门,就隔了将近六七米远。
*
女徒一般都是住在师傅房间隔壁。
除了平时学本事,有时也帮师傅端茶倒水。
只是小雪不爱使唤人,所以当她的女徒也挺幸福。
今日小雪一个人出去,她的徒弟小霏乐得轻松。
随秦青这个资历最老的大师傅走完一圈云步,做完必修的功课后,就乐呵呵的搬个凳子,坐在廊下嗑瓜子,看两个青衣师傅在院子里斗嘴。
“你真是随了赛老板了,管不住嘴。”
小美是个15岁的新进女徒,她天生愚钝,年纪又太大了,两个青衣都不收她。
刚刚走一圈云步,她步子迈得太大,后小腿不知道被大师傅抽了多少下。
此时正被大师傅下放到这里罚站。
小菲看她可怜,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捧瓜子递到她面前。
“你也来点?”
小美瞥见大师傅凌厉射过来的眼神,忍不住缩缩脖子。
“算了,我不吃,我本来就容易胖,吃多了,翻不动跟斗,大师傅又要骂了。”
“对了,你师傅去哪儿了?”
“她没说。”小菲耸耸肩,“不过一般这个时间点,她都是在柳爷那儿吧。”
说到柳爷,小美突然咳一声。
眼神在大师傅后脑勺绕一圈后,手肘快速动一下小菲胳膊:
“我刚进戏班还不清楚,话说……为什么大家都叫柳爷师傅,叫赛老板师娘啊?”
小菲顿一下,努着嘴,与有荣焉的小声在她耳边说:
“我也就比你早进来两个月,不过我听其他姐妹说了,柳爷是这儿的老板,有的戏文剧情还是他写的呢,自然称得上是一句师傅。”
“至于大家叫我师傅为师娘……”小菲嘿嘿一声,笑眯眯说:“那你就自己想吧!”
小美一愣。
“他们定亲了?”
“那倒没有。”
“那……私授终身?”
“那也没有。”
“那叫什么师娘,我娘说了,不能乱传别人绯闻,会坏人家名声的。”小美眼神憨憨,极为认真的跟小菲说道。
小菲比她还小三岁,今年才十二。
她似懂非懂点头,“好的,我下次不叫了,谁再叫,我听到的话,也会叫他们别再叫。”
她师傅不仅是个好师傅,也是个好女人来着的,可不能坏了名声。
*
另外一边。
赛小雪迎着海风撑着伞,刚刚来到海边渡口。
这儿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艘洋船,几个打着赤膊的水手正往下卸木箱子。
木箱子卸下来一半,堆在码头挪得高高的。
甲板上还有一大半没卸下,水手们早就被刺眼的阳光晒出一身汗。
粗壮结实的胳膊被汗水打湿。
小雪只瞥一眼,就无聊的收回眼神,转身往庙前门口下的台阶走上去。
她刚一走,一位穿着浅褐色长袍的青年,手里拿着帽子,带着两个年轻人从岔路口走过来。
正好停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瞥向正在卸货的水手。
“陆爷,船号,靠岸时间,都对上了,看来小三子给的情报没错。”
另外一个年轻人,看着甲板上和岸上那些数不清的木箱,眉心越蹙越深,“陆爷,这要是在市场上推行开来,得害多少家庭,我看我们还是动手吧?”
他们口中的陆爷,全名陆东堂,也是如今上海比较出名的一位掀杆而起的爱国志士。
陆东堂带上帽子,手指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思忖几秒利弊,便朝暗处埋伏的属下打了个暗号。
一看到表示动手的暗号出现,两个年轻人立马把手摸向后腰处藏着的手枪上。
爬楼梯爬到一半的小雪,正感叹这楼梯可真长、停下来歇歇脚时,耳边突然就听到几声枪响。
被海风吹得十分放松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刚扭头一看,下头甲板上躲在箱子后的一个水手,突然掏出枪对准她。
确切的说,是对准快跑到她旁边、背对着下面的陆东堂。
水手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静之来不及思考他到底瞄准谁,伸手勾住旁边陆东堂的脖子,往台阶上一趴。
“砰!”
栏杆上的水泥瞬间被击飞一小块。
水泥碎屑撒了他们一头一身。
小雪的伞早就歪倒在台阶一边。
好在那两个年轻人带着人守着最底下的楼梯口,水手们上不来,只是时常抽空对他们放着冷枪。
刚刚小雪是腿酸,不想走。
现在则是被吓到腿软,却不得不走。
肾上腺素随着流弹不停打在她脚边而不断升高。
小雪和旁边这个男人互相搀扶着,拔腿往上飞奔。
庙里的僧人仿佛习惯了黑帮之间的火拼,两个武僧一左一右,一脸麻木的躲在高高的门后等待。
见到他俩冲进来,武僧们立刻关闭庙门,转过身朝他俩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小雪愣了愣,“他们什么意思?”
陆东堂死里逃生,还有心情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总不能是留我们下来当和尚的,等下面平息纷乱,你再走吧。”
还用得着他说吗?
小雪哦一声,扭回头看向庙堂上巨大的那座佛像。
来都来了,本就是为了帮柳爷请个平安符的,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小雪这样想着。
于是便走到供台前的跪垫上跪下,双手合十,认真许了个希望柳爷早日康复的愿望。
陆东堂可没这么闲。
他来到大门旁边的窗台旁,小心翼翼的往庙门口处的台阶口盯了一会儿。
没见人上来,下头的枪声也渐渐远去。
加上近处天空突然冒出的滚滚浓烟,陆东堂这就知道他的小弟拦截成功了。
情绪一下放松下来,陆东堂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庙里。
视线总是被跪得端端正正的那个女人所吸引。
陆东堂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直到小雪拿了符朝他走过来,并朝他伸出右手。
“麻烦还给我。”
陆东堂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人家的油纸伞。
许是刚刚太过紧张,想找个趁手的武器,结果把人家的伞给薅走了。
陆东堂有些抱歉的呈上油纸伞。
刚刚两人跑得急,伞一平放,小雪就看到这伞的伞面不知道上哪儿划到了,破了一道裂口。
陆东堂尴尬的抚了抚那道裂缝,“对不起,下山后,我重新买一把还你。”
“……算了。”想到戏班离这儿不远,小雪担心柳爷,于是把符仔细对叠放进手提包里,朝陆东堂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左右不过一把伞,大家都没事就好。”
说着,她转身来到门口后面站着。
底下枪声一停,武僧立马过来开门,毕竟我佛不渡乱开枪之人。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陆东堂加快脚步跟上,生怕底下还有对方的人埋伏。
小雪无语转过身,“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追击人的是你,不是我。”
被他跟着,她才危险的好吧。
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当做人质,或者活靶子。
陆东堂脚步一停,摸摸鼻子,对小雪温雅笑了笑,“小姐说得是,那你自己小心。”
小雪礼貌朝他颔首后,便扯起一点旗袍前摆,跨出门槛,娉娉婷婷的走到台阶口。
神态之间一点不见刚才的慌乱。
陆东堂捏着伞,视线落到小雪垂到腿侧的手,突然笑了。
这姑娘可真会装,指尖到现在都还轻轻颤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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