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大雨下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才渐渐转小。
任家在门口撑出帐篷,按照规矩设了灵堂。
老管家去林九房间叫人,却发现屋里没人。
疑惑走到隔壁,轻手轻脚推开门一看,发现林九竟然睡在人家姑娘房间里。
那个白发姑娘倒是不见了,老管家轻轻敲了两下门扇,“九叔?吃晚饭了。”
林九被惊醒,下意识往被子里看看。
小兔子身边的气流此时消停下来了,她呼吸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林九把手伸到被子里,捂住她的耳朵,低声跟老管家交代了一些做法用的东西。
“行,我去准备,您收拾好可以出来饭厅吃饭了。”
“多谢,马上就来。”
门被合上,林九收好珠子,隔着衣服下摆,把兔子托着坐起身。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小兔子,好像稍稍重了一点。
从衣服里把她掏出来,门缝里钻进来的冷空气,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四爪在他手心里攒动。
林九嘴角不自觉往上勾。
养只兔子好像也挺好,暖手。
兔子慢慢抬起头来,透亮的红眸缓缓睁开。
愣住几秒,她眨了下眼,“你好眼熟啊。”
林九:“……”
睡个午觉连他也忘了吗?小妹妹你脑仁长得真光滑。
静之跳到床上,突然幻化成一位十六七岁的白发少女,她趴坐着,撑着手对着林九狡黠一笑。
“开玩笑的,九叔九叔,你是九叔。”
轮到林九愣住。
他怎么觉得,她的智商好像提高了一点点。
都会涮他了。
“咳。”他抚平衣摆,扣紧脖间的扣子站起来,“醒了就起来,我回去穿件衣服,就帮你拿点菜……”
说着,他转头问她,“你要吃什么?白菜?还是萝卜?”
静之啃着手指,走过来,有些嘴馋讲:
“好饿,能都吃吗?”
林九恍然发现,她站起来的时候,身高好像都快到他鼻头了。
原本是想给她一点娘亲的味道,让她能够安眠,结果阴差阳错让她长大了点。
就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了些。
看着这张满是期待的精致小脸,林九无法不答应,“行,我跟他们说一下。”
回屋套上外套,林九环胸托腮走出来,总觉得自己怪怪的。
“莫不是年纪到了,父爱爆发了?”
正嘀咕着,转头就看见静之蹲在人家花圃旁拔草。
“你干嘛?”
静之拿着根草转过身,笑说:“婆婆丁,刚刚有个男人说这能吃。”
林九走过来,一把夺走她手里还带着泥的野菜,没好气说:
“忍忍,这都没洗,吃坏肚子怎么办。”
静之亦步亦趋跟着他,挠着头回想脑子里少得可怜的那些记忆。
人都走到饭厅了,她看着洗干净的白菜跟雕成花的胡萝卜,突然哦~一声。
“我以前吃的也没洗,没事儿,拿来。”
她朝他伸出手。
林九摊开修长的双掌,面无表情说:“刚刚来的路上被我丢了。”
“你!”静之气到小脸红起来,“你浪费粮食。”
无奈瞥她一眼,林九自认为秉着父爱凑过去,小声讲:
“等把僵尸收服,回去我叫文才挖给你,你要吃多少都……”
话还没说完,静之已经消失在大厅外。
“你去哪儿?”
“我去找找!”
珠珠路过着急忙慌的静之,疑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才走进来。
“九叔,她找什么呢?要不要帮忙?”
“哦,找一根……”对上珠珠好奇的目光,林九把“草”字吞了回去,“没什么……请,咱们先吃。”
珠珠在主位上坐下,指着外头问道:“不等一下她?”
林九:“不用。”那兔子牙贼利,就那碟萝卜,她咔嚓几下就吃完了。
两人正用着饭,林九就看见静之皱巴着脸走回来。
“找到了?”他问。
静之点点头。
“吃了?”
静之又点头,脸更皱了,还吐了吐舌头。
“苦吗?”
“呸呸。”倚在门框朝外面呸完,静之扭头过来,可怜巴巴说:“又苦又涩,不好吃,我不要了。”
林九叫她过来坐下,把她的菜推到她面前,叫她拿菜压压味儿。
“那蒲公英过了季了,味道当然更苦,以后还听不听话了?”
静之乖顺下来,拿着一片萝卜边啃边点头。
“她也学中医吗?”珠珠还以为静之打算效仿神农尝百草,误会大发了。
“她就是嘴馋。”林九面上不显,看着静之的眸里带着两分自认为的和蔼。
静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埋头干饭。
珠珠觉得这两人奇奇怪怪的,也没再多寒暄。
两人一兔吃完饭,来到屋外灵堂处。
此时外头地面依旧湿润,鞋子踩在石板上经常能踩到小水洼里。
静之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皮毛幻化而来,她讨厌身上沾了水的感觉。
所以走路分外小心,小眼神又朝珠珠便捷的裤装上瞄了几眼。
那个好。
至少比长裙好,等没人的时候,她就变条裤子穿穿。
灵堂前站着一排家丁,她避着水坑走来走去,观察人家的衣物。
瞧累了,就转头回来,嗅嗅花圈上的菊花。
这动静,跟山间自由自在的野兔又有什么分别。
林九站在灵堂前等待,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分了两分注意力在到处走动的静之身上。
一个是怕她到处乱走又迷路了,健忘,找不到回来的路。
一个是他总觉得自己对她有种莫名的责任。
思绪飘散,如同夜幕下聚拢过来的迷雾。
珠珠有些生气环起胸。
阿豪跟阿强不会是涮她,不敢来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马靴在地面上踱出愤怒的脚步声。
林九朝她瞥了一眼,暗暗叹息。
真是倒霉,这趟纯纯就是打白工,麻麻地最好是别放他鸽子,否则他就让师弟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林九都也开始生气了,麻麻地师徒三个,才姗姗来迟。
林九腮帮子紧咬,目露寒光看着他。
麻麻地头皮发麻,甚至觉得此刻的师兄比僵尸还危险。
“那什么……僵尸这不是还没来嘛。”
“哼!”
冷哼睨他一眼,林九自顾自穿上道袍,戴上道帽。
“搞那些虚的干什么?”
麻麻地小声吐槽,伸出尾指剔了剔牙,大嘞嘞站在门口,等着僵尸来。
阿强带着阿豪走进来,小声给林九和珠珠赔罪。
上梁不正下梁歪,林九倒不至于跟两个年轻人计较。
珠珠傲娇得很,走到静之旁边并排站着,仿佛要跟麻麻地三人分成两派,“你们还没小之靠谱,出去等着吧。”
静之傻傻指着自己,“你说我啊?”
她啥也没干啊?
珠珠朝她笑笑,故意拿话刺两个徒弟,“至少你守时。”
阿豪听得心气不顺,走过来硬刚:“我师父不是说了嘛,僵尸还没来,就不算迟到。”
珠珠看都不看他,“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你!”
麻麻地转向后面,“吵什么?你俩过来前面护法。”
阿强走到最前头,搓了搓胳膊,眼神机警看着外面被月亮冷光照亮的青石板路,“师父,师伯说的要是真的……咱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呀。”
麻麻地转头看了看给死者上香的林九,朝他扬扬下巴:
“我就不信他没办法,等着看好了。”
阿强:“哦。”
……
几人在这儿等了好久,没等来僵尸,倒是先等来镇上的巡逻队。
“九叔!九叔在吗?”
林九从灵堂里走出来,那巡逻队提着担架到他面前。
上头盖着白布。
林九:“这是……”
巡逻队曹队长满脸惊恐,掀开白布,把死不瞑目的两个队员给林九看。
“有有有有僵尸!您看这里!”
他两指掰着队员的下巴往右一别,两个透着黑气的血洞,在苍白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另外一个担架上的尸体更惨,两侧脖子各五个血洞。
林九小声呢喃:“……坏了,他吸了血了。”
麻麻地捏着眉心,忍不住又瞪阿豪一眼,这回出事儿了吧。
曹队长见林九表情凝重,心里更是慌得没底:“吸,吸了血会怎么样啊?”
林九:“会——”
“啊!!!!”
一声尖叫刺破黑夜。
围成一圈的人朝后看去,披着白色丧帽的珠珠被僵尸两手提着飞到空中,朝郊外的方向飞去。
“会飞啊……”林九震惊呢喃。
“我去……”麻麻地用力揉眼,“飞僵啊!”
“飞僵是什么僵啊?”曹队长站都站不稳,全靠着地的步枪撑着肥胖的身子。
林九没空跟他解释,“走!跟上!”
跑出去两步,他又回来,“把这两个尸体烧了,立刻!”
静之倒是乖得很,紧紧跟在林九旁边。
她体力比他好,跑到郊外森林里喘都不喘,就是怕黑。
揪着他道袍一角,静之看都不敢看旁边张牙舞爪的大树。
“九,九叔,兔为什么要抓珠珠?”
她小声问着。
林九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一直认为任家前家主,是只会蹦的兔子。
望着遮天蔽日的森林,林九有些棘手。
这也看不到僵尸飞哪儿去了呀。
“静之,你会飞吗?”他转头问,“帮我上去看看动向。”
静之紧张捏着手指,“应该会……的吧,但是我怕高。”
怕高怕黑又怕雷,她还有啥不怕的?
“这样。”林九一手拿着桃木剑,随后张开双臂,紧急对她讲:
“你带我上去。”
“现在?”
“快点,不然珠珠要是出问题了,你就没有切成花儿的胡萝卜吃了!”
林九一下便戳中她的痛点。
静之二话不说,为了朵萝卜花,抱着林九就往上一跳。
林九只感觉眼前一花,人就在大树树尖上了。
托着挣扎的珠珠,僵尸也飞不快。
林九清楚看到,僵尸就在这片树林右侧,此时正缓缓下落。
小声叫静之跟过去,林九咬破手指涂到桃木剑剑身上。
想了想还是不够保险,于是他把手探进腰间布袋里,抓了一把灰出来,涂在血迹上。
静之:“这什么?”
林九举着剑对准僵尸的右臂:“祖师爷香炉里的香灰!”
话毕,他把剑用力掷出去。
咻的一声,僵尸耳朵动了动,端着珠珠转身过来。
剑刚好扎进僵尸的小臂。
他吃痛松手,珠珠发出更凄厉的叫声,整个人往森林里掉去。
“啪嗒。”
一条怀表从她口袋里滑落,率先掉在地上。
表盖弹开,一阵悠扬的音乐突兀的在黑暗的森林中响起。
脸色狰狞的僵尸缓缓下落。
脚未着地,飞到怀表附近侧耳细听。
“你要睡了?”
静之端着珠珠,轻轻摇了摇。
珠珠紧闭的双眼,这才刚睁开来。
眼前是听歌的僵尸,距离僵尸不远,是姗姗来迟的麻麻地三人。
林九就在僵尸身后,伸出手,试图够到卡在僵尸小臂上的桃木剑。
见珠珠没有要睡的样子,静之把她放下,好奇凑近两步。
什么东西还会唱歌,她也想听。
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停了。
僵尸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一个转身,张大五爪对着林九发起攻击。
林九正好拔出桃木剑,就地一个翻滚,连连后退。
挥剑又往僵尸心口上戳,林九这才发现扎不进去了。
整个剑尖都被僵尸怪异的黑色血液腐蚀掉,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剑身。
他咬牙硬撑。
僵尸如有千斤重,把桃木剑都顶弯了。
静之看了看,随后走过去,一把顶住不断后退的林九背上。
“我帮你,你能叫珠珠再给我一朵萝卜花不?”
“可以。”林九额头沁出热汗,“你用力推,扎进去,我马上——”
话音未落,静之把他大力往前一推。
“咔嚓。”
剑断成两截,林九直接扑进僵尸怀里。
僵尸:“……吼?”
林九“……”
麻麻地三人:“……”
静之咬着手指:“不好意思,剑断了。”
僵尸嗅了嗅林九,只一点气息,就闻出这是白天那个会说谎话的行尸。
怒气叠加,僵尸振臂将林九弹了出去。
静之几步跳跃,跳到空中接住林九,蹲到竹丛后。
“拿来。”她朝他伸出右手,“两朵。”
林九着急拨开竹叶,看着外头混乱的局势,“等等吧,这里哪有萝卜。”
外面麻麻地被抓住了,两个徒弟有点小聪明,吹起了口哨,复刻刚刚怀表的音乐。
僵尸松了麻麻地,又安静下来。
渐渐倾斜身子,撑着脑袋悬在空中,仿佛要睡着了。
麻麻地朝林九走过来,“呦,蹲着呢,还不帮忙?”
林九无语点了点身上的布口袋,“法器都坏了,既然你们有招对付他,那我先回义庄取点东西。”
麻麻地:“诶!”
“师父!”
阿强小声喊。
阿豪嘴酸到不行,快要撑不住了,拉拉阿强袖子,叫他快续上音乐。
阿强撅嘴续上音乐,阿豪蹑手蹑脚跑过来,叫珠珠快先走。
如此近的距离,想跑也不是个事儿,林九临走前,掰了根直溜的竹子拖给麻麻地,“师兄尽力了,你撑住。”
把剩下的糯米留给麻麻地,林九梗着脖子,拉着静之跑得飞快。
“萝卜!萝卜!”
“回去我叫秋生给你做!”
“秋生是谁?”
“我大徒弟!”
……
一路马不停蹄跑回隔壁镇的义庄,天已蒙蒙亮。
比他更早到的,是麻麻地的纸鹤传书。
“林九你tmd还是我师兄嘛?关键时刻你跑了,是不是人啊!?”
秋生看着略显狼狈的林九,想笑又不敢笑,挠着后脖子问他:
“师叔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有点事儿,别管他,他还能发信儿,证明他没事。”林九平复呼吸,把手里刚刚不知是晕了还是睡过去的小兔子递给秋生。
“给她雕两朵萝卜花,至于什么花,你看着办。”
说完,林九就跑进书房里查古书。
这僵尸太诡异了,他真是闻所未闻,必须查出来历才能对症下药了!
……
早晨七点。
文才揉着眼睛起床,刚打开门,一只猫就窜了上来,蹲在他头顶上。
文才都快习惯了,无视它自顾自来到厨房。
一进去就看到秋生壁咚静之,手里拿两朵胡萝卜雕刻的玫瑰,朝静之说着骚话。
静之:“你是……?”
秋生一脸痴迷看着静之绝色的容颜,把花塞进她手里说:
“我是你相公,姓刘,名秋生,这是我答应给你雕的萝卜花,玫瑰代表咱们之间热烈的爱情,难道你又忘记了?”
静之懵懵看着手里的花,再看一眼秋生,“我……”
秋生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是静之,我新过门的老婆,咱们说好要生两窝兔子,然后一起白头偕老,你又忘记了?”
静之:“啊?我……”
文才没眼看,“师兄,你就不怕师父揍你?”
频频被打断话,静之有些不开心努起了嘴,“我不认识你们,我要出去了。”
把花塞了回去,她推开秋生走出厨房。
迎面碰上过来拿东西的林九,静之停下脚步,挠着脸看着林九。
“你…………”
林九故意不说话:“……”
我倒要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静之开心鼓掌,“你是树莓!”
林九:完了,她脑子里是没半条褶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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