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嘣”的震响，在狭窄的一线天缝隙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死神的弓弦被猛地拨动！
走在最前面的青娘反应快得惊人，在听到机括声的瞬间，她身体已经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左手闪电般将跟在她身后的阿青狠狠往后一推！
阿青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倒退，撞进后面老哑巴的怀里。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道乌黑的影子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前方黑暗中激射而出，擦着青娘后仰的脸颊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她身后的石壁！箭尾的翎羽兀自剧烈颤抖！
是弩箭！劲弩！
青娘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脸颊还是被箭簇的锋芒划开了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她借着后仰之势，腰肢一拧，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滑出数步，短刀已然在手，眼神冰冷地盯向前方黑暗。
老哑巴在接住阿青的瞬间，就已经将她完全护在身后，断橹横在胸前，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锁定箭矢射来的方向。
缝隙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那支钉在石壁上的弩箭，还在微微颤动，证明着刚才的危险并非幻觉。
“几个人？”老哑巴嘶哑地问，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一个。”青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声音冷得像冰，“听呼吸，就在前面拐角后面。用的是军弩，力道很足。”
军用弩箭？老哑巴的心沉了下去。这已经不是寻常山匪或者地方武装能有的东西了。
“退出去？”老哑巴问。这缝隙太窄，施展不开，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不行。”青娘果断否定，“退路可能也被堵了。只能往前冲！”
她深吸一口气，对老哑巴低声道：“我吸引他注意力，你找机会。丫头蹲下，别动！”
话音未落，青娘手腕一翻，一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带着尖啸射向前方拐角处！
“啪！”铜钱打在石壁上，溅起一溜火星。
几乎在铜钱出手的同时，青娘整个人如同狸猫般贴着石壁窜了出去，速度极快，身形飘忽！
拐角后果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吸紊乱，显然埋伏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干扰了判断！
就是现在！
老哑巴动了！他没有像青娘那样直冲，而是猛地将手中的断橹向前方地面狠狠一掷！断橹旋转着，带着沉重的风声，砸向拐角下方的地面，目的是扰乱对方下盘！
与此同时，他矮身疾进，如同鬼魅般贴近另一侧石壁，几乎在断橹落地的同时，人也冲过了拐角！
拐角后，一个穿着土黄色衣服、脸上蒙着布、正半蹲着给弩箭上弦的汉子，显然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猛，配合如此默契！他刚勉强避开那砸向脚下的断橹，老哑巴干枯却有力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攥住了他持弩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狠狠切向他的咽喉！
那汉子也是狠角色，见手腕被制，毫不犹豫地松手弃弩，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避开喉部重击，同时膝盖狠狠顶向老哑巴小腹！
老哑巴似乎早料到他这一手，侧身避开膝撞，攥住对方手腕的手猛地发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汉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另一只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捅向老哑巴肋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紧随其后冲过来的青娘，眼见匕首寒光闪动，想也不想，手中短刀划出一道冷弧，后发先至，“铛”地一声精准地格开了匕首！
老哑巴趁势一脚踹在那汉子胸口，将他蹬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又滑落下来，蜷缩着不动了，只有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从弩箭射出到伏击者倒地，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缝隙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青娘快步上前，用短刀挑开那汉子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张陌生的、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她在他身上迅速翻查，除了那把军用弩和匕首，还有一小袋弩箭，以及一个刻着怪异鸟形图案的铜牌。
“是‘鬼见愁’的‘夜枭’。”青娘看着那铜牌，脸色难看，“他们的人，摸到这里来了。”
老哑巴捡起自己的断橹，走到那昏迷的汉子身边，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腕和脖颈。“身手不弱。是精锐。”
“看来老刀吞掉的那批‘货’，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青娘站起身，眼神凝重，“‘鬼见愁’这是不死不休了。”
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阿青，又看了看前方依旧幽深的缝隙：“这里不能待了，他们肯定还有同伙。得快走！”
三人不再耽搁，青娘打头，老哑巴断后，护着阿青，快速穿过一线天剩下的路程。
缝隙的尽头果然豁然开朗，连接着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山坡下方，隐约可以看到几间低矮破败的、像是废弃炭窑的土房子。
“去那里！”青娘指着炭窑，“暂时避一避！”
他们冲到炭窑前，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完整、门口有半截土墙遮挡的窑洞钻了进去。窑洞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烟灰味，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尘，但至少能遮挡视线，躲避可能的远程弩箭。
一进窑洞，青娘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松弛下来，她靠着土墙滑坐下去，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指尖沾满了血。
“你受伤了？”阿青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
“小伤，不碍事。”青娘撕下一条衣襟，胡乱擦了擦脸，但伤口似乎比想象中深，血一时止不住。
老哑巴走过来，从怀里掏出桑娘给的那个小布包，里面还有最后一点止血的草药粉末。他示意青娘仰起头，将粉末小心地撒在伤口上。
药粉刺激得青娘皱了皱眉，但她咬着牙没吭声。
“谢谢。”她低声道。
老哑巴没说话，默默包好布包。
窑洞里暂时安全了，但气氛却更加压抑。“鬼见愁”的“夜枭”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的路，将步步杀机。
“接下来怎么办？”阿青看着沉默的两人，小声问道。
青娘包扎好伤口，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鬼见愁’的人既然能摸到一线天，说明他们对这片山区很熟悉。常规路线不能走了。”
她看向老哑巴：“老哥，你知道‘蛇盘道’吗？”
老哑巴浑浊的眼睛动了一下，缓缓点头：“听说过。没人走的死路。”
“对，就是死路。”青娘脸上露出一丝狠色，“正因为是死路，‘鬼见愁’的人才想不到我们会走那里！穿过蛇盘道，能直接插到老鸹岭北面的黑风峡，虽然险，但能避开他们的大部分耳目。”
老哑巴沉默着，似乎在权衡走蛇盘道的风险。那地方之所以被称为死路，不仅仅是因为地势险峻，传说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别的选择了。”青娘补充道，语气带着决绝，“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就在这时，窑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像是有大鸟被惊起。
三人的心同时一紧！
青娘猛地站起身，凑到窑洞门口的缝隙处，警惕地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山林的上空，几只黑色的鸟鸦惊叫着盘旋，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惊扰了它们。
“有人来了！”青娘脸色一变，“可能是‘夜枭’的同伙，循着痕迹找过来了！”
她迅速退回窑洞深处，对老哑巴和阿青低声道：“不能待了！立刻走！从后面绕出去，直接上蛇盘道！”
老哑巴也不再犹豫，拉起阿青。
青娘走到窑洞最里面，那里堆着一些烂木头和杂物。她用力推开几根木头，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一股陈腐的、带着土腥气的风从洞里吹出来。
“这是以前炭工留下的泄烟道，通往后山。”青娘解释道，“快！我断后！”
老哑巴二话不说，率先弯腰钻了进去。阿青紧随其后。洞里狭窄黑暗，充满灰尘，只能匍匐前进。
青娘看着他们都进去了，又警惕地看了一眼窑洞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也钻进了泄烟道，并在进去后，用脚将洞口处的木头杂物重新拨弄了一下，尽量恢复原状。
泄烟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爬行的摩擦声。未知的前路和身后隐约传来的搜索声，像两把钳子，紧紧夹住了他们的心脏。
蛇盘道，这条传说中的死路，真的能带给他们一线生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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