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和胸口的撕裂痛楚中恢复意识的。眼前依旧是跳动的篝火光芒,映照着三娘布满泪痕却强作镇定的脸,以及钟伯忧心忡忡的眼神。他发现自己依旧靠在溶洞的岩壁下,身上盖着件破烂的外袍。
“渡哥,你醒了!”三娘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惊喜。
陈渡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钟伯连忙将水囊凑到他嘴边,小心地喂了几口清冽的潭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却也再次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忍不住又是一阵闷咳。
“别急着说话,”钟伯低声道,“你力竭昏迷了快一个时辰了。”
陈渡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周围。老鱼头正站在那个刻着符号的洞口前,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李老汉在照看着篝火,李二狗和孟婆婆则蜷缩在另一边,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丫蛋在三娘怀里睡着了,小脸上犹带着泪痕。
狼群没有回来。
他回想起昏迷前那惊险的一幕,目光再次落在那个救了他们一命的洞口上。那模糊的符号,在篝火的映照下,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狼……怎么退的?”陈渡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老鱼头闻声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既有后怕,也有不解。“被你用刀指那个洞口的举动……惊退了。那畜牲头狼,好像认得这个记号,有点……怕。”
怕?陈渡心中一动。这符号与河图石有关,而这些地底狼惧怕它?难道这符号代表着某种它们不敢招惹的存在或力量?是当年修建“镇水枢”的将作监留下的?还是后来那些观测者?
他示意钟伯扶他坐直一些,忍着眩晕,仔细打量那个洞口。洞口黑黢黢的,里面似乎也是一条通道,不知通向何方。但既然那些地底狼因为这个符号而退避,或许这里面相对安全?至少,比留在这个可能再次被狼群光顾的溶洞要强。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陈渡喘息着说道,“进这个洞……看看。”
老鱼头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溶洞四通八达,保不齐那些畜生什么时候又摸回来。”他顿了顿,看向陈渡,“不过渡哥,你这身子……”
“死不了……”陈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近乎虚无的笑,“走慢点……就行。”
决定已下,众人不再耽搁。收拾起所剩无几的行囊,熄灭了篝火(只留一支火把照明),互相搀扶着,再次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旅程。
老鱼头依旧打头,举着火把,率先钻入了那个刻着符号的洞口。钟伯和李老汉一左一右,几乎是将陈渡架了起来,紧跟而入。三娘抱着丫蛋,李二狗扶着孟婆婆断后。
通道内比想象中要干燥许多,空气里带着一股尘土和岩石的冰冷气息,与外面溶洞的湿润截然不同。通道是人工开凿的,规整而坚固,两侧墙壁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除了那种符号外,还有一些指向性的箭头和简单的里程标记。
“像是……一条专用的通道。”老鱼头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火把的光芒在笔直的通道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看这规制,不像是给普通人走的。”
陈渡被搀扶着,艰难地迈动脚步,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钟伯和李老汉身上。通道一路向上,坡度平缓却持续,对他的体力是极大的考验。胸口的闷痛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和迈步,提醒着他生命的脆弱。他闭着眼,节省着力气,耳朵却捕捉着通道内的一切声响。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通道内一片死寂。这种寂静,反而比外面溶洞的狼嚎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踏入了某个被时光彻底遗忘的墓道。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上,另一条则水平通向左侧的黑暗。
“走哪边?”老鱼头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陈渡睁开眼,借着火光看向岔路口。在水平通道的入口上方,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符号,下面还多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而向上通道的入口处,则什么标记都没有。
“走……左边。”陈渡指着水平通道。符号和箭头,显然是某种指引。
水平通道并不长,走了不到百步,便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干涸的水池,池底落满了灰尘。而在石室一侧的墙壁上,嵌着一扇厚重的、看起来是金属打造的暗门!暗门紧闭,表面布满了锈迹,但结构看起来依旧完整。
暗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与河图石形状完全契合的孔洞!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需要“钥”才能打开的门!门后面是什么?是观测者留下的秘密仓库?还是通往“镇水枢”更深层核心的路径?
陈渡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胸前。河图石,不在他身上。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扇无法开启的门无情地阻断。
“这……这怎么办?”李二狗看着那扇门,声音里充满了失落。
老鱼头走上前,用力推了推暗门,纹丝不动。他又用刀柄敲了敲,发出沉闷的金属回响。“打不开。没有钥匙,除非用炸药。”
可他们哪里来的炸药?
就在众人望着暗门束手无策之际,细心的三娘忽然指着暗门旁边的墙壁说道:“这里……好像有字?”
老鱼头将火把凑近,只见墙壁上刻着几行细小的、几乎与岩石颜色融为一体的字迹,用的是一种他们能看懂的、稍晚些的字体:
“后来者谨记:此门非‘钥’不可开,强行破之,必引地脉震荡,玉石俱焚。若‘钥’已失,或持‘钥’者非善类,可循壁上标记,往‘弃置之渊’,或有一线生机。——观测者末裔,绝笔。”
弃置之渊?
陈渡的目光立刻投向石室的另一侧墙壁,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新的刻痕标记——那是一个向下的箭头,旁边刻着一个简化的、如同深坑般的图案。
这观测者末裔,似乎预见到了“钥”可能丢失或被恶人所得的情况,留下了另一条备用路线!而这“弃置之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是一条可能存在的生路!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老鱼头看着那指向“弃置之渊”的箭头,苦笑道。
陈渡沉默地点了点头。河图石在吴念清手中,如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这扇门,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条通往所谓“弃置之渊”的路。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暗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金属,感受到其后可能隐藏的秘密与力量。
然后,他转过身,声音虚弱却坚定:
“走……去‘弃置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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