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海壁垒
穿越数百里的废墟与荒芜，
青霖市的烽火与压力仿佛被抛在身后。
当东海市的巨大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楚歌才真切感受到，何为末世中的“常态”与“繁华”。
这里没有永不消散的暗红天幕，只有秩序井然的冰冷壁垒，
以及潜藏在繁华表象下，更为复杂的暗流。
楚歌和苏软软的东海之行异常顺利。正如战报所言，由于青霖市如同一个巨大的海绵，吸收了冥川节点方向绝大部分的鬼物压力，通往东海市的道路及沿途的零星村落，虽然荒凉，却并未遭受大规模鬼潮的侵袭。偶尔有几只游荡的低阶鬼物，也被楚歌随手清理。越是靠近东海市，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是密集，甚至能看到巡逻的东海城防军车队，他们装备精良，神情警惕却不见青霖士兵脸上那种经年累月的疲惫与沧桑。
当越野车驶上最后一道山岗，远方那座被誉为“东海明珠”的巨城终于映入眼帘时，即便是心性沉稳如楚歌，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那并非他想象中如青霖市那般伤痕累累、处处可见临时加固痕迹的战争要塞。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望不到边际的巨型蔚蓝色能量护盾，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座城市及其大片沿海区域笼罩其中。护盾光芒流转，散发出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与冥川节点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带着人类工业文明极致体现的、冰冷而有序的力量感。
护盾之下，是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许多建筑的外墙覆盖着太阳能板或某种未知的吸光材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空中竟有稀疏的车流在固定的透明轨道上高速穿梭，那是东海市赖以自豪的“灵能高架通道”。城墙并非青霖那种用废墟材料不断加高加固的产物，而是一体成型的合金壁垒，表面光滑如镜，布设着无数自动防御武器和感应器。码头方向，巨大的货轮正在进出，空中还有小型飞行器起降，一派繁忙景象。
这里没有冲天的硝烟，没有刺鼻的血腥味，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湿和一种……属于和平年代的、略显疏离的都市气息。楚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离开东离市废墟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完整”和“先进”的人类城市。与他记忆中残破的东离、与眼下正在血火中挣扎的青霖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下意识地对比着青霖低矮的天际线和随时准备战斗的紧张氛围，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但很快便被他压下，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只是微微放缓了呼吸，目光在那能量护盾和空中轨道上多停留了几秒。
苏软软注意到了楚歌细微的变化，轻声解释道：“东海市的‘碧海屏障’是灾变前的遗产，据说核心是一个超大型的地脉灵能汇聚阵列，能量几乎无穷无尽，才能长期维持这种规模的护城结界。那些空中轨道系统，也是‘智械未来’和市政厅联合运营的。”
车辆通过专用的入口驶入能量护盾，一股明显的能量涟漪荡开，进行了快速扫描认证。进入市区，这种“正常”的感觉更加强烈。街道整洁，行人衣着体面，神色匆匆，却少了几分末世常见的惶恐。商店依然营业，虽然商品种类显然无法与战前相比，但基本的物资供应似乎并无问题。
“我们先回家。”苏软软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指挥着车辆驶向市中心一片环境幽静的高档住宅区。这里的建筑密度较低，绿树成荫，戒备也更加森严。
车辆在一栋带有独立庭院和地下车库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停下。两人刚下车，别墅的门就打开了。一位穿着深色中式便装、两鬓微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早已站在门口，他目光先是落在苏软软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无恙后，才缓缓移向楚歌，带着审视的意味。
“爸！”苏软软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这位正是苏软软的父亲，苏景弘，坚城实业的董事长，东海大学灵能工程学荣誉教授，同时也是东海市科技顾问团的成员，在学术界和工业界都颇有声望。
“回来就好。”苏景弘点了点头，语气平稳，但看向女儿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这位就是楚歌副局长吧？软软在通讯里常提起你，多谢你在青霖对软软的照顾。”他的话客气而周到，却保持着一种适当的距离感。
“苏伯父，您好。谈不上照顾，是苏工的技术和付出，一直在支撑着青霖的防线。”楚歌微微颔首，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进入别墅，内部的陈设简约而富有科技感，自动化程度很高。一位面容和善、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笑着迎上来：“软软回来了！这位就是楚先生吧？快请进，饭菜都准备好了，老苏特意吩咐做了些好菜。”
“谢谢王姨。”苏软软笑着回应，低声对楚歌介绍，“这是王姨，看着我长大的。”
晚餐的气氛表面融洽，苏景弘询问了一些青霖市的近况，特别是关于“暴风”机甲和“陆战三型”的实战数据，显示出专业领域的浓厚兴趣。楚歌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技术性问题，对于战事的惨烈则一语带过。
饭后，苏景弘邀请楚歌到书房用茶。书房四面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籍和工程模型，透着浓厚的学术气息。
“楚副局长，”苏景弘抿了一口茶，切入正题，“听说你们青霖自主研发的‘暴风’机甲，在成本控制和适应性上很有独到之处？”
“是的。”楚歌点头，“基于青霖的工业基础和资源限制，我们做了一些简化设计和材料替代，性价比更高，便于快速生产和维护。”
苏景弘若有所思：“如今局势纷乱，并非所有势力都像东海市或几个大军阀那样财大气粗，能买得起、用得起‘智械未来’的天价产品。高性价比的可靠装备，很有市场。”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提到，“前几天，我一位在‘泛大陆防务公司’担任技术顾问的老友来看我，闲聊时提起，他们公司最近就在参照‘暴风’的设计思路，秘密开发一款代号‘地火’的中型突击机甲，瞄准的就是中低端市场。据说，已经接到周边几个小型幸存者基地的意向性询价了。”
这个消息让楚歌目光微凝。仿制品的出现，说明“暴风”的设计理念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但这也意味着未来可能面临知识产权甚至直接的技术竞争。苏景弘透露此事，既是展示他的信息渠道，也可能是一种试探或提醒。
“感谢伯父告知。”楚歌神色不变，“‘暴风’本身也是为了生存而生的产物。如果它的设计思路能为更多人类据点提供保护力量，并非坏事。当然，青霖市拥有其完整知识产权。”
苏景弘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些东海市的轶事和学术动态。楚歌能感觉到，这位未来的岳父（虽然他尚未意识到或承认这种可能性），是一位典型的学者型官员，思维缜密，信息灵通，且对技术发展趋势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蕴含着多层意思。
当晚，楚歌被安排在客房休息。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东海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与青霖市那片在血色天幕下顽强闪烁的、带着温度和人烟气的光芒截然不同。这里很安全，很“正常”，但却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青霖市正在经历的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们所守护的东西的珍贵。
同时，苏景弘的话也在他心中敲响了警钟。不仅仅是鬼物的威胁，人类内部的竞争、技术壁垒、乃至仿制与山寨，都预示着未来的局面将更加复杂。青霖市不能只满足于防守，必须在技术上持续领先，才能在这末世中真正立足。
这次东海之行，不仅是探亲，更像是一扇窗口，让他看到了战争的另一面，以及更广阔的、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世界。而他和苏软软，以及整个青霖市，都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更加复杂的未来，做好充分的准备。窗外的流光溢彩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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