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雪岭被丰收的暖意裹得满满当当，苹果林的枝叶间坠着沉甸甸的红果，像挂满了小灯笼，风一吹，果香混着成熟的麦香漫过哨所的围墙，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气息。辰辰踩着落满黄叶的小径，手里提着竹篮，正挨个采摘枝头最红的苹果——这是每年秋天最郑重的事，要挑出最饱满的果实，一部分留给苗寨的乡亲，一部分送到张明远的墓碑前，剩下的晾干成苹果干，给冬天巡逻时当口粮。
“辰辰班长，这棵3号树的苹果也太甜了！”新兵小李咬着刚摘的苹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眼里满是惊叹。3号树的枝干已经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红果密密麻麻地压弯了枝桠，树下的泥土里，那枚刻着“守土安”的桃木牌被落叶半掩着，边缘被岁月磨得愈发光滑。
辰辰笑着擦掉手上的果渍：“这树是张爷爷亲手栽的，扎根雪岭二十年，吸的是雪水，沐的是寒风，结出的苹果自然带着股韧劲，甜得扎实。”他抬手摘下一个最大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轻轻放在竹篮最上层——这个要留给阿婆，去年暴雨时阿婆冒着危险送沙袋，淋了雨发了高烧，一直惦记着这棵树的苹果。
采摘间隙，辰辰坐在3号树下，翻开随身携带的《戍边守护日志》。最新的几页都记着苹果林的长势：“八月初十，给果树施肥，3号树新抽了三根枝桠”“九月初一，第一批苹果泛红，预计十五号可采摘”……翻到张明远留下的那几页，泛黄的纸页上写着：“1998年秋，首摘苹果，分与苗寨乡亲，阿婆说甜过蜜，愿年年有此丰收，岁岁无战事。”
字迹里的期盼像一股暖流，淌过辰辰的心底。他想起阿婆说过，当年张爷爷栽下第一片苹果林时，雪岭的冬天格外冷，哨所里连像样的取暖设备都没有，张爷爷就把苹果放在怀里捂着，给冻得发紫的孩子们当“暖手宝”。如今，苹果林已成规模，哨所的条件也越来越好，可那份“愿家园安宁”的初心，却从未改变。
“辰辰，老杨所长让咱们摘完苹果去界碑那边，少年军校的孩子们来了，等着听你讲张前辈的故事。”周卫国的声音从林外传来，他肩上扛着一筐苹果，军靴上沾着泥土，脸上带着丰收的笑意。
辰辰立刻起身，提着装满苹果的竹篮跟上。路过苗寨时，阿婆正带着几个妇女在晒场上翻晒玉米，看到他们，连忙招手：“辰辰娃娃，苹果摘完了？快给孩子们带点，让他们尝尝雪岭的甜。”说着就往竹篮里添了几把刚炒好的瓜子。
“阿婆，您也一起去界碑那边吧，孩子们都想您了。”辰辰笑着说。阿婆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灰，拎着小竹凳跟了上来。
到界碑时，少年军校的孩子们已经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那里，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小脸上满是期待。看到辰辰他们来，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辰辰班长，张爷爷的故事还有后续吗？”“这界碑上的字，是您每次都描红吗？”
辰辰放下竹篮，拿起那个最大的苹果，走到界碑前，轻轻放在碑基座上：“先给界碑‘尝’个甜，咱们再讲故事。”他转身面对孩子们，指了指3号树的方向，“张爷爷当年栽下第一棵苹果树时，就说过，守护不是守着一块碑、一片林，是守着心里的信念，守着脚下的土地，守着身边的人。”
他坐在孩子们中间，从张爷爷孤身制服特务的惊险，讲到夏汛时与乡亲们共筑同心堤的坚守；从冬训时救助雪狐的温柔，讲到暴雨中守护界碑的执着。孩子们听得格外认真，手里攥着苹果，眼里闪着光，偶尔有人小声提问，辰辰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阿婆坐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你们张爷爷啊，当年为了给苗寨的孩子治病，顶着暴风雪走了二十里山路，回来时眉毛和胡子都结了冰，却笑着说‘孩子没事就好’。”她的声音里带着怀念，眼角泛起湿润，“他这辈子没享过福，心里装的全是雪岭，全是咱们。”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要离开了。他们围在张明远的墓碑前，把手里的苹果轻轻放在碑前，有的孩子还学着辰辰的样子，用小石子压住一张画着苹果林的纸条。林晓举着桃木挂件，认真地说：“辰辰班长，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像张爷爷和您一样，守护界碑，守护苹果林。”
辰辰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都在等你。雪岭的苹果林会一直在这里，界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接过守护的接力棒。”
孩子们走后，辰辰和周卫国、阿婆一起，在界碑旁的空地上铺好塑料布，摆上苹果、瓜子和刚煮好的奶茶。晚风拂过，苹果林的枝叶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辰辰拿起一个苹果，递给阿婆：“阿婆，您尝尝，今年的苹果比去年更甜了。”
阿婆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笑着说：“甜，是心里甜。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把雪岭守得这么好，看着苹果林一年比一年茂盛，张娃娃在天有灵，肯定也笑着呢。”
周卫国举起奶茶杯，轻声说：“敬张前辈，敬雪岭，敬我们共同守护的家园。”
三人碰了碰杯，奶茶的暖意混着苹果的甜香，在心底漾开。辰辰望着夕阳下的界碑，碑身上的“中国”二字被余晖染成了金红色，格外醒目。他忽然觉得，丰收的不仅是苹果林，还有那份代代相传的守护信念——从张明远到他，从他到新兵，从战士到乡亲，每一个人都在雪岭的土地上，种下希望，收获安宁。
回到哨所时，夜色已经降临。辰辰坐在炉火旁，翻开《戍边守护日志》，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九月十五，晴。摘苹果，祭先烈，会少年。3号树果实满枝，界碑前誓言铿锵。守护是秋实里的铭记，是血脉中的传承，是用一辈辈人的青春，换雪岭岁岁丰收，家国年年安宁。——辰辰”
写完后，他合上日志本，望向窗外。月光洒在苹果林里，红果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界碑的影子静静矗立，与苹果林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辰辰握紧胸前的勋章与铜哨，心里充满了坚定——这个秋天，丰收的不仅是果实，更是信念；未来的日子，他会继续守在这里，让苹果林的甜香永远飘在雪岭的风里，让界碑的誓言永远刻在戍边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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