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大亮,凌初瑶家的后院就已经聚了好几个人。
张铁匠用粗布仔细擦拭着那架刚刚组装完毕的曲辕犁。犁身还散发着新鲜的木料和铁器混合的气味。弯曲如弓的辕木被打磨得光滑,泛着硬木特有的润泽;新打的犁铧窄长锋利,在晨光中闪着幽蓝的冷光;最关键的那个带着一排孔洞的“犁评”,以及与之配合的“犁建”,被李木匠做得严丝合缝。
李木匠蹲在一旁,手指抚过每一个榫卯接合处,像在抚摸初生的婴孩。冷三海则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眨不眨,胸膛因为激动微微起伏——这犁,有他的一份心力。
凌初瑶站在稍远处,静静看着。
历时近一个月,反复调整,试制,推翻重来,再调整。张铁匠打废了三块铁料才做出最合适的犁铧弧度;李木匠为了找到既坚韧又易弯曲的硬木,几乎跑遍了附近的山林;冷三海手上的水泡起了又破,磨出了薄茧。
如今,终于成了。
“凌乡人,”张铁匠直起身,黝黑的脸上透着红晕,“您看,成了!”
凌初瑶走上前,伸手握住犁梢。入手比常见的直辕犁轻巧许多,重心设计得合理,单手就能提起。她试着推了推,前端的曲辕灵活转动,带动犁身轻轻摇摆,回转果然便利。
“辛苦二位师傅,还有三哥了。”她诚心道谢。
“不辛苦!”李木匠搓着手,眼睛发亮,“咱们什么时候下地试试?”
“就今天。”凌初瑶看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春耕还没完,正是时候。”
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当凌初瑶和三位匠人,连同被叫来帮忙的冷大河,一起将那架模样奇特的新犁抬到村东头自家那块尚未翻完的田地时,田埂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有早起下地的农人,有好奇的妇人孩子,连里正都闻讯赶来了。
“初瑶,这就是你捣鼓的新犁?”里正围着犁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这辕怎么是弯的?看着……怪轻巧的。”
“是弯的,叫曲辕犁。”凌初瑶解释道,“转弯调头能省力。这里还有个机关,能调犁地深浅。”她指了指犁评和犁建。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弯的?能好使吗?别一使劲断了!”
“看着是轻巧,可犁地得吃劲,轻了能犁得深?”
“冷四家的想法是多,可这地里的活儿……”
正议论着,一个粗嘎的声音插了进来:“花里胡哨!”
是赵老倔。老头子背着手,眯着眼打量那曲辕犁,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犁地靠的是力气!弄个弯木头,加几个窟窿眼,就能多打粮了?笑话!”
张铁匠脸一沉,想开口,被凌初瑶用眼神止住了。
“赵叔说得对,犁地靠力气,但也靠巧劲。”凌初瑶不气不恼,“好不好使,犁过才知道。大河哥,劳烦你了。”
冷大河早就跃跃欲试。他常年干农活,力气大,对犁也熟悉。闻言应了一声,上前套好了自家那头健壮的老黄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冷大河握住犁梢,感受了一下,轻轻一抖缰绳:“驾!”
老黄牛迈步向前。
与众人预想中扶犁人需要用力下压、牛需要奋力前拉的情形不同,那架曲辕犁的犁铧似乎毫不费力就切入了泥土。弯曲的辕木像一道蓄势的弓,将牛向前的拉力巧妙地转化为向下、向前的合力,犁铧入土又深又稳。
更让人惊讶的是转弯。地头到了,冷大河轻轻一提犁梢,前端的曲辕顺势转动,带动整个犁身灵巧地划了个弧线,调转方向,几乎没怎么停顿,就开始了下一垄。
而传统的直辕犁,调头时需要牛和人一起费大力气硬扳,往往要停顿好一会儿。
“咦?”田埂上有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冷大河越犁越顺手。他想起凌初瑶教过的,试着将犁建从犁评的第二个孔,拔出来,插到第三个孔。
插销位置的变化,微微改变了犁铧与地面的角度。再犁过去时,犁沟明显深了一指!
“真的能调深浅!”有人惊呼。
赵老倔原本撇着的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在田里流畅来回的曲辕犁,盯着那明显比旁边用旧犁犁出的更深、更整齐的犁沟。
冷大河一口气犁了小半亩地,额头见汗,但气息均匀。他停下牛,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四弟妹,这犁……真得劲!比老犁省力气多了!你看这沟,又深又直!”
田埂上安静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我的天,看着是轻巧,犁得可真不浅!”
“调头也太利索了!这得省多少功夫?”
“大河都说省劲,那准没错!他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张铁匠和李木匠胸膛挺得老高,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冷三海更是激动得拳头紧握。
凌初瑶走到地头,抓起一把新翻上来的泥土。土块松软,被犁铧整齐地切开,深度均匀。她估算了一下效率,比旧犁至少快了三成,而且扶犁的人明显更省力。
“赵叔,”她转身,看向还在发愣的赵老倔,语气平和,“您老经验最足,要不……上来试试?”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到赵老倔身上。
老头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心底那巨大的好奇和某种被颠覆认知的冲击。他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走下田埂。
冷大河连忙让开位置。
赵老倔握住犁梢,入手的分量和手感让他微微一怔。确实轻巧,但结构扎实。他学着冷大河的样子,吆喝牛起步。
犁铧入土,顺畅得让他几乎没使什么劲。转弯时,那曲辕灵动的反馈,更是让他这个用了一辈子直辕犁的老把式感到一种陌生又奇妙的“顺溜”。
他试着犁了一趟来回,又学着调了调深浅。看着脚下被轻易剖开的沃土,感受着手臂肩颈远少于往常的负担,赵老倔沉默了。
他停下牛,松开犁梢,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仔细摸了摸犁沟的深度和整齐度,又捏了捏翻上来的土。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那架安静立在田中的曲辕犁,又环顾了一圈田埂上众多期盼、好奇、震惊的目光。
这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农,嘴唇哆嗦了几下,混浊的眼睛里,竟慢慢浮起了一层水光。
“神了……”他喃喃道,声音沙哑,“真他娘的神了……”
他猛地站起身,转向凌初瑶,老脸涨红,想说什么,却又哽住,最终只是重重地、带着无限感慨地吐出两个字:
“神器!”
这一声“神器”,仿佛一个信号。
田埂上瞬间沸腾了!
“赵老倔都服了!这犁肯定差不了!”
“凌乡人!这犁啥时候能做?我家定一架!”
“还有我家!我家今年地还没犁完呢!”
里正激动地胡子直抖,上前一步,大声道:“都静一静!初瑶,这曲辕犁……能量产吗?若是能推广开,咱们清河村,不,咱们整个县的农事,都能上个台阶啊!”
凌初瑶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乡亲,看着张铁匠、李木匠、冷三海眼中骄傲的光,看着赵老倔那尚未干涸的眼角,心中一片澄明。
她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能。图纸是现成的,张师傅和李师傅已经摸透了做法。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材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批,优先供给咱们村今年试种新种子的人家。工钱材料钱,按成本价算。等府城的大人巡视过后,若上头认可,咱们再往大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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