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河决堤般砸下来，山间的泥泞陡坡，湿滑得能攥出水。黄小凤半跪在，坡顶的岩石上，两只手死死地扣着，李云金的小臂，纤细的胳膊，因承受着一个成年男子，下坠的全部重量，青筋暴起如蜿蜒的青蛇，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指甲边缘被磨破，混着雨水，和泥水的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滑，滴进下方奔腾的洪水里，瞬间被吞没。
李云金悬在半空，脚下是咆哮的洪流，浑浊的水花，裹挟着断枝碎石，砸在崖壁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后背，冻得他牙关打颤。刚才躲避滑坡时，被石块撞过的后背，还在抽痛，眩晕感一波波袭来，他低头看着下方，翻滚的浊浪，心里清楚，再这样耗下去，别说自己，连拼着全力，拉着他的黄小凤，都会被一同拽进洪流。
“别松手……”黄小凤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她的脚尖，抵着岩石缝隙，试图再用上一分力，可胳膊早已麻得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云金的身体，又往下滑了半寸。
“我数三声，一起用力！”李云金猛地回神，用那只没有被抓住的左手，死死抠住陡坡上，一块凸起的青石板，指腹被磨得生疼，也不敢松劲，右脚在崖壁上胡乱摸索，终于踩着一块窄小的石棱，“你往上拉，我借力蹬！”
黄小凤立刻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聚在手臂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二、三！”
李云金的吼声，被风雨撕得支离破碎，话音未落，他右脚猛地蹬向石棱，身体借着反作用力，向上蹿起，左手死死抓住坡顶的茅草，另一只手，终于够到了，黄小凤递来的木棍！黄小凤见状，立刻松开他发麻的手臂，双手抓着木棍往上拽，连膝盖蹭到岩石，都没察觉，直到李云金的半个身子，翻上坡顶，她才瘫坐在泥水里，大口喘着气。
两人跌在坡顶的平地上，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浑身泥泞，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没散去，就听见下方的洪流，又涨了几分，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颤。
“得找地方避雨，这里不安全！”黄小凤率先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点。她常年在山里采药，对地形格外敏感，目光扫过四周，很快锁定了，斜上方一片茂密的藤蔓，那藤蔓长得格外粗壮，遮住了大半个岩壁，看着像是有遮挡的地方。
“那边！藤蔓后面好像有石穴！”她伸手去扶李云金，却见他刚一弯腰，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你怎么了？”黄小凤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后背的衣服时，才发现那处的布料，早已被血浸得发黑，“是刚才撞的？”
“没事，皮外伤。”李云金咬着牙直起身，不想让她担心，可每走一步，后背都像被撕裂般疼，“先去避雨，洪水涨得快，还要防落石。”
黄小凤不再多问，果断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她个头比李云金矮半截，走起来有些踉跄，却一步都没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藤蔓方向挪。李云金忍着疼，用没受伤的手，拨开挡路的树枝，还时不时提醒她：“左边有松动的石头，绕着走。”
终于到了藤蔓前，黄小凤伸手一扯，浓密的枝叶后，果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穴。洞口不大，却足够两人容身，穴内干燥，还能挡住大部分风雨。她扶着李云金挪进去，刚一松手，李云金就靠在岩壁上，疼得皱紧了眉头。
黄小凤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他后背的衣服。那处的淤青，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际，中间还有几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渗着血珠，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肿得老高，一看就伤得不轻。
“怎么会伤成这样……”黄小凤眼圈一红，没等李云金说话，就“刺啦”一声撕下，自己裙摆的内衬，那布料是细棉布，虽然湿透了，却还算干净。她走到洞口，用手接了一些，顺着岩壁流下的干净雨水，回到李云金身边，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泥污，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李云金靠在岩壁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后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他想开口说“不用麻烦”，却见黄小凤已经用布条将伤处轻轻裹住，还打了个结实的结，“这样能固定住，少动就不那么疼。”
处理完伤口，洞外的风雨更急了，寒风裹着雨丝灌进来，黄小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冷得牙齿都在打颤。李云金看在眼里，忍着后背的疼，慢慢挪到洞口，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挡住了大半风口，寒风打在他背上，他却没动，只是轻声说：“这样能挡点风。”
黄小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一暖，眼眶又红了。洞外是咆哮的洪水，和肆虐的风雨，洞内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李云金靠在洞口挡风，后背的伤口还在疼，却一声不吭；黄小凤坐在他身后，默默地将自己的干帕子递过去，让他擦脸上的汗。
小小的石穴里，没有多余的话，却处处是无声的牵挂。他们在天灾面前，渺小如蝼蚁，却靠着彼此的扶持，在这绝境里，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安全区，等着风雨过去，等着希望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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