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这觉睡得格外沉稳，再睁眼时，窗外的天已然大亮，柔和的晨曦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光影。
她微微一动，发觉自己仍被顾衍坚实的臂膀紧紧圈在怀里。他似乎也刚刚转醒，呼吸均匀绵长，英俊的睡颜宁静柔和，褪去了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林溪想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想惊扰他难得的安眠。可她刚挪动分毫，他就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惺忪，看清她的瞬间，那片迷蒙便迅速被化不开的温柔所取代。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低沉而富有磁性。
“嗯。”林溪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吵醒你了。”
“没有。”他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发顶，“睡得好吗？”
“很好。”林溪点了点头，这是她抵达德国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病房里仪器轻微的运转声，交织成一片安宁的序曲。
“淼淼……”林溪猛然想起了女儿，连忙坐起身，目光投向旁边的病床。
淼淼安静地躺在那里，睡颜恬静。一名护士在为她更换输液袋，动作轻柔。看到他们醒来，护士微笑着颔首示意。
林溪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简单洗漱后，顾衍叫来了早餐。温热的小米粥，配着精致的小笼包和几样清爽的小菜。林溪的胃口好了许多，在顾衍的注视下，喝了一整碗粥。
用完早餐，施耐德医生带着他的团队前来查房。林溪和顾衍立刻紧张地站到一旁，看着医生们用各种仪器为淼淼做检查，心又提了起来。
“医生，情况怎么样？”检查结束，林溪迫不及待地问。
施耐德医生取下听诊器，严谨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非常好。淼淼的身体机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得多。我想，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真的吗？”林溪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当然。”施耐德医生肯定地点头，“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多陪她说说话，用你们的声音，来引导她、唤醒她。”
这个消息，是连日阴霾中最灿烂的一缕阳光。
送走医生，林溪立刻搬了张椅子，紧挨着病床坐下。她握住女儿那只没有输液的小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开始跟她说话。
“淼淼，你听到了吗？医生伯伯说你很快就会醒了。妈妈和爸爸都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来德国之前，爱溪妹妹还抱着妈妈的腿哭了呢，她说会每天都想你，让你早点回去陪她玩。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很快……”
“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海边看日出，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去海洋馆看白鲸……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去，好不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把所有能想到的美好，都对沉睡中的女儿说。
顾衍就坐在她身边听着。他看着林溪的脸颊，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火焰，心中那因恐惧而冻结的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偶尔，他也俯下身，对女儿许下承诺。
“淼淼，爸爸给你买了新的画板和颜料，是彩虹的所有颜色。等你醒了，我们一起画画，画蓝天，画花朵，画我们一家人。”
“爸爸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谁都不行。”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从清晨，到日暮。
林溪的声音渐渐沙哑，起初的兴奋与期待，在漫长的等待中，慢慢被一丝焦虑所侵蚀。病床上的小人儿，却始终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顾衍，她……她怎么还不醒？”林溪的眼圈又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衍握住她冰凉的手，去温暖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等待有多磨人。他看着妻子憔悴的侧脸，心脏泛起绵密的疼。
“别急。”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安抚道，“医生说了，她需要时间。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半刻。要有耐心。”
林溪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慌乱，继续对女儿说着话，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哽咽。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小手，食指似乎……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那动静轻微得如同幻觉。
她猛地噤声，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淼淼那只小手上。
“怎么了？”顾衍察觉到她的异样。
林溪没有回答，抬起头，用狂喜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盯着女儿的手。
顾衍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
就在林溪眼中的光快要黯淡下去时，那小小的食指，再一次蜷缩了一下！
不是错觉！
“顾衍！你看到了吗？”林溪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她紧紧抓住顾衍的手臂，“她……她的手动了！真的动了！”
顾衍也看到了。他高大的身躯僵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狂喜。
他们不约而同地凑得更近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淼淼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只见她那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被晨风惊扰的蝶翼，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然后，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或许是还不适应光线，她很快又闭上，然后，再一次努力地睁开了。
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刚从漫长梦境中挣脱的迷蒙与茫然。她看着天花板，看着陌生的环境，乌黑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透着一丝不安与戒备。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动，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林溪和顾衍的脸上。
那一瞬间，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林溪看到，女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所有的不安、戒备与迷茫，都在看清他们的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纯粹的依赖与眷恋。
她没有哭，没有闹。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地，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在笑。
她在告诉他们：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轰”的一声，林溪再也忍不住，捂住嘴，任由喜悦的泪水决堤而出，从指缝间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顾衍高大的身躯剧烈地一颤。他俯下身，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在女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珍重无比的吻。再抬起头时，这个一向坚不可摧的男人，眼眶已然通红，泪终是没忍住，顺着他的脸滑落下来。
他的女儿醒了。
顾衍伸出长臂，将哭得浑身颤抖的林溪搂入怀中，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她耳边反复呢喃：“溪溪，淼淼醒了……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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