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欧洲,摩纳哥公国。
这个地中海沿岸的袖珍小国,以其奢华的赌场、顶级的F1赛事和避税天堂的地位,闻名于世。
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蒙特卡洛机场。
舱门打开,顾衍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率先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跟着周扬和几名伪装成商务助理的顶级保镖。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身边,并没有林溪的身影。
按照计划,林溪乘坐的是另一架稍晚抵达的航班,并且,是以她的新身份——来自意大利西西里,没落贵族瓦莱塔家族的最后继承人,菲尼克丝小姐。
两人将在摩纳哥,上演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
车队早已在机场外等候,顾衍一行人直接入住了蒙特卡洛最顶级的巴黎大饭店。
站在总统套房宽阔的露天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摩纳哥港。
港湾里,停满了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私人游艇,在碧海蓝天的映衬下,构成了一副极尽奢华的画卷。
“先生,‘幽灵’的行踪,已经确认了。”周扬在一旁,低声汇报,“他今晚,会出席在蒙特卡洛赌场,举办的一场私人慈善拍卖会。”
“知道了。”顾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山崖上,那座戒备森严的古堡。
那里就是埃克哈特家族在摩纳哥的府邸,也是弗雷德里克的大本营。
“太太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他摩挲着栏杆的指腹泄露了一丝紧张。
“都安排好了。卡洛斯先生已派专人接机,并为太太伪造了天衣无缝的背景资料,包括她家族与埃克哈特家族的百年宿怨,保证就算是弗雷德里克,也查不出任何破绽。”
“嗯。”顾衍应了一声,心里却依旧无法平静。
当晚,蒙特卡洛赌场。
这里是全世界富豪的销金窟,空气中漂浮着金钱、香水与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人们用优雅的姿态掩饰着骨子里的贪婪与欲望。
赌场三楼的宴会厅,一场由摩纳哥亲王发起的私人慈善拍卖会,正在进行。能受邀出席的,无一不是欧洲最顶级的皇室贵族和豪门巨富。
顾衍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作为近年来在全球商界声名鹊起的东方巨头,顾衍在欧洲的知名度同样不低。尤其是在前不久,那场与“幽灵”弗雷德里克的隔空交锋之后,更是让他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不少人端着酒杯,试图与这位神秘的东方之主结交。
但顾衍却只是礼貌性地与几位老朋友寒暄几句,便独自一人,端着酒杯,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
他在等。等他的“猎物”,也等他的“猎人”。
没过多久,宴会厅的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弗雷德里克·冯·埃克哈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一身白色西装,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贵族式的傲慢和疏离,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配入他的眼。
他的出现,让场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弗雷德里克的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很快就与角落里的顾衍对上了。
他冲着顾衍,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冷笑,像是在说:你竟敢追到我的地盘来?
顾衍面无表情,举杯示意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
这种极致的无视,让弗雷德里克碧色的眼眸微微一沉。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一束追光,打在了舞台中央的斯坦威钢琴上。
主持人宣布,为了给今晚的慈善拍卖助兴,特意邀请了一位神秘的嘉宾,为大家献上一曲钢琴独奏。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个穿着黑色丝绒长裙的女人,缓缓走上了舞台。
她身形高挑,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脸上,戴着一个精致的、只遮住上半边脸的黑色蕾丝面具。面具之下,露出一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涂着复古红色的丰润嘴唇。
她像一只在暗夜中悄然降临的黑天鹅,神秘,优雅,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顾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呼吸骤停,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的溪溪。
褪去了平日的温婉和知性,此刻的她,就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黑色曼陀罗,美丽,而危险。一股混杂着骄傲与恐惧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
林溪在钢琴前优雅地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下一秒,一串流畅而激昂的音符,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是李斯特的《钟》。
这首曲子以其高难度的技巧和辉煌的旋律,被称为“钢琴魔王之曲”。而林溪的演奏,却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她的指尖在琴键上飞速地跳跃,翻飞,仿佛有无数个小精灵在上面舞蹈。
激昂的旋律像是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都被她精湛的琴技和那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撼,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终了。
林溪缓缓起身,冲着台下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天哪!她是谁?弹得太好了!”
“以前怎么从没见过?是哪家的名媛?”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林溪没有退场,拿起了话筒。她目光平视着前方,用一口流利的、带着一丝西西里口音的意大利语,缓缓开口。
“我叫,菲尼克丝·德·拉·瓦莱塔。”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
“我听说,今晚的拍卖会上,有一件拍品,是埃克哈特家族在一百年前,从我们瓦莱塔家族手中,‘赢’走的一幅画。”
“今天,我想把它,‘赢’回来。”
她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脸色阴沉的,弗雷德里克。
公然挑衅!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敢在弗雷德里克的主场,当着所有欧洲顶级权贵的面,揭他家族的短!她不要命了吗?!
弗雷德里克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那双碧色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被人冒犯的暴怒,但紧接着,又被一种更强烈的,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瓦莱塔家族?一个早就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失败者的名字。
他没想到,他们的后人,竟然还有胆量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以这样一种惊艳、决绝、带着复仇火焰的方式。
她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背负着家族荣辱,在黑暗中蛰伏多年的自己。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弗雷德里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兴奋的笑意。他喜欢这种不知死活的、带刺的猎物。征服她,折断她的傲骨,一定会是件无比愉悦的事情。
林溪在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看任何人,优雅地走下了舞台。
她没有回到后台,而是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在经过顾衍所在的那个角落时,她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但她的手在裙摆的掩护下,与顾衍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一触即分。
那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号。
——鱼上钩了。
顾衍感受着手上残留的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个他亲手为她搭建的、华丽而危险的舞台,心里第一次涌起了名为“后悔”的情绪。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同意这个疯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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