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还在耳边回荡，林蔚然的手指贴在货车边缘，纸片一角被风吹得抖动。她踮起脚尖，指尖刚碰到胶带，货轮的甲板灯突然扫过车厢缝隙。那张纸晃了一下，露出背面几个歪斜的字。
“7:25……”她低声念出来。
顾明远已经跃下集装箱，落地时没有停顿，直接朝车头方向绕去。他看见驾驶室里的周慕云仍坐在那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静地望向这边。顾明远抬手摸了摸警号牌，确认枪套扣紧。
林蔚然把纸片抽了出来。风太大，她不得不背身蹲下，用身体挡住气流。纸上除了数字，还有一串化学符号，排列方式很熟悉——和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标记结构一致。她立刻撕开袖口内衬，把纸塞进去，再拉紧衣袖。
“是密码。”她站起身，快步走向顾明远，“他母亲留下的。”
顾明远点头。“登船坡道还没收，车还在陆地上。”
他们同时看向货车后门。刚才还能看到一丝缝隙，现在完全闭合了，连锁扣的声音都听不见。
林蔚然从背包里取出摄像机，打开激光定位模式。红点照在门缝中间，热成像显示内部有两个人影，一个躺在中央台面上，另一个站在仪器旁操作设备。
“有人在接线。”她说。
顾明远掏出钢尺，贴在车体侧面轻轻敲击。金属发出低频震动，车内监控屏幕闪了一下。林蔚然抓住这三秒空档，将录音笔从门底缝隙推进去，按下启动键。
声音立刻传进耳机：滴、滴、滴——是心率监测的节奏。
“她还活着。”林蔚然说。
顾明远盯着驾驶室。周慕云始终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林蔚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三角套双圆的图形。这是她从小记熟的解码结构。她把“7:25”代入横轴，对应父亲记录中的基因激活节点编号。结果指向一组序列：Gm-。
“就是他。”她抬头，“这个时间不是日期，是实验编号的触发信号。”
顾明远眼神一沉。他想起母亲病历上写过的“神经接口测试始于七月二十五日”。那时候医生说是为了治疗术后认知障碍，但现在看来，那是第一次植入芯片的时间。
“他们在重启实验。”他说。
远处传来螺旋桨声。一架黑色直升机正从云层下方逼近，悬停在货轮上方十米处。绳索缓缓垂下，四个钩爪对准货车顶部的固定点。
“他们要带走整辆车。”林蔚然说。
顾明远不再犹豫。他冲到车尾通风口，用警号牌撬开金属格栅。林蔚然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夹层通道。
车内比想象中宽敞。两排仪器靠墙摆放，中央是一张金属实验台，顾母躺在上面，双眼闭着，太阳穴连着细线接入一台主机。旁边站着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调试面板。
那人抬起头，摘下口罩。
林蔚然猛地后退半步。顾明远挡在她前面。
“陈建国。”
老法医笑了笑，右眼微微颤动，那是旧伤留下的后遗症。他没说话，只是按下了控制台上的按钮。
屏幕亮起红色数字：**00:10:00**
机械语音响起：“活体反应验证开始，双样本同步激活。”
林蔚然立刻举起摄像机，对准整个操作间。她按下加密上传键，信号通过夏岚预留的通道直连云端。画面实时传输，不会有延迟。
陈建国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顾明远。“你父亲当年查不到真相，是因为他只信眼睛看见的。”他说，“我不一样。我知道大脑怎么骗人，也知道怎么让人说出真话。”
“你在给她注射什么？”顾明远问。
“不是注射。”陈建国指向主机，“是唤醒。她的记忆里有第一代实验数据，只要激活芯片，就能提取全部内容。”
“然后呢？让她变成植物人？”
“只要能拿到数据，结果不重要。”陈建国的手指移到另一个按钮上，“而且，你以为只有她在实验台上？”
他侧身让开一点角度。天花板降下第二张台面，空着，但连接线已经铺设完毕，位置正对着林蔚然刚才站的地方。
“下一个是你。”他说。
林蔚然没动。她继续拍摄，镜头扫过主机界面，拍到了正在运行的程序名称和连接Ip地址。
头顶传来金属碰撞声。直升机的钩爪已经锁住车顶四角。整个车厢开始震动，地面离得越来越远。
顾明远迅速靠近母亲的实验台。监测仪显示脑波频率异常，和他自己佩戴的警号牌共振频率一致。他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芯片可能通过亲属dNA触发连锁反应。
他脱下军装外套，盖在母亲身上，把监测探头全部压住。信号线发出警告音，但暂时没有断开。
“你在干扰进程。”陈建国说。
“那就停下。”顾明远说。
“晚了。”陈建国冷笑，“倒计时不归我管。它一旦启动，就必须走完。”
林蔚然走到主机旁，快速翻看屏幕记录。她发现系统正在自动检索某种生物信号，来源标注为“关联体热源”。她看向顾明远，又看向自己胸前的录音笔。
“他们在找我们。”她说，“不只是为了抓人，是要完成配对。”
陈建国没有否认。他转身打开通讯器，低声说了句什么。几秒钟后，海面方向传来引擎声。
林蔚然透过车窗看出去。一艘白色游艇正从雾中驶来，甲板上站着一个人影。周慕云摘下金丝眼镜，用布慢慢擦拭，然后抬起望远镜，对准空中吊运的医疗车。
他的视线，精准落在林蔚然脸上。
顾明远也看到了。他握紧警号牌，贴在母亲监测仪背面。共振感减弱了一些。
“你能切断电源吗？”林蔚然问。
“会触发备份系统。”顾明远摇头，“只能阻断信号。”
“那就继续盖着。”她说，“别让她醒过来。”
陈建国站在控制台后，手指悬在“紧急销毁”按钮上方。他没有按下去，像是在等待指令。
直升机平稳上升，医疗车离地已有十米。下方港区灯光渐远，货轮甲板空无一人。海风从车帘缝隙灌进来，吹乱了林蔚然的头发。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血迹和密码混在一起，三角套双圆的线条已经被汗水模糊。但她记得每一个节点的位置。
屏幕上数字跳动：**00:09:47**
顾明远单膝跪在实验台前，军装盖住母亲全身。他的手按在监测仪侧面，防止任何波动引发警报。
林蔚然把摄像机关掉，重新启动，切换至延时拍摄模式。她把它塞进实验台底部的夹缝，确保即使断电也能持续记录。
陈建国忽然开口：“你们以为这是救她？其实是在加速过程。情感波动越大，芯片读取越快。”
没人回应。
他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游艇已经靠近货轮，甲板升降梯正在展开。
林蔚然往前一步，站在顾明远身边。她看着母亲安静的脸，又看向主机屏幕。
倒计时还在走。
她伸手握住顾明远的手腕。他的脉搏很稳。
“我们不会让你得逞。”她说。
陈建国没有回答。他的手指仍在按钮上方，纹丝不动。
直升机继续爬升。海面波光晃动，映出医疗车的影子。游艇甲板上，周慕云放下望远镜，点了根烟。
火光一闪。
林蔚然突然想起什么。她拉开背包最里层，取出一片塑料残片——是从冷藏柜底部带出的。她对比车体内部的材质，颜色、厚度完全一样。
“他们用了同一批车。”她说。
顾明远看她一眼。
“不止一次。”她说，“这种实验，早就开始了。”
陈建国嘴角微扬。
倒计时跳到**00:09:38**
林蔚然把残片放进证物袋，贴身收好。
顾明远依旧跪着，手没松开。
车外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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