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那支簪子落在她手心,触感冰凉温润,像一块被捂了很久的寒玉。
苏晚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没睡。 他一直都没睡。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睡着过?
她刚刚意识沉入空间,清点那些银票和干粮的喜悦,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明日,”叶孤城的声音,在静得可怕的卧房里响起,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戴上它。”
他的手指,还搭在她的手腕上,没有离开。 那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地,烙着她的神经。
苏晚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僵硬地,任由那支簪子躺在她的掌心。
“让我看看。” 他又补了一句。 这五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锁,彻底锁死了苏晚晚所有逃跑的念头。
今晚,不行了。
她缓缓地,收拢手指,将那支簪子紧紧握住。 黑暗中,她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可她知道,他看见了。
那只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身,重新归于平静的呼吸。
苏晚晚却一夜无眠。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那片熟悉的,漆黑的房梁,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寡淡的鱼肚白。
她握着那支簪子,整整一夜。 簪子的冰凉,已经完全被她的掌心捂热,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带着一种和她体温无异的温度。
她好像和一个巨大的危险,睡了一整夜。
…
第二天,苏晚晚起得很早。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灶房。 而是坐在了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她打开手。 掌心里,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珠花。
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但雕工很细,玉质也温润,在晨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很漂亮。 漂亮得,不像会出现在这个贫瘠小院里的东西。
她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拿起那支珠花簪,对着镜子,慢慢地,插进了发间。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叶孤城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衫,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清冷禁欲的,教书先生的模样。
他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镜子里。 镜中,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她坐着,他站着。 她穿着粗布衣衫,发间,却点缀着那一抹莹白的亮色。
他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像是在欣赏一件属于自己的,完美的作品。
那画面,和谐得,像一幅早已画好的,夫妻闺乐图。
“很好看。” 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晚晚从镜子里看着他,嘴角,慢慢牵起一个笑。
“是相公买的,自然是好看的。” 她转过身,仰起脸,看着他。
那一瞬间。 苏晚晚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 如果他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清溪村的,有点孤僻,有点霸道的教书先生。 如果那封信,那些“货物”的字眼,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那该多好。
她可以安心地,用土豆换来的钱,把这个小院修葺一新。
她可以给他买最好的纸墨,看他写字画画。
她可以每天研究新的菜式,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他们会像这世上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会吵架,会和好,会慢慢变老
…
这个念头,像一株诱人的毒草,猛地从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钻了出来,疯狂地,缠绕着她的理智。
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差一点,就要沉溺进去。
可就在这时。 她脑海里,猛地闪过另一幅画面。 是她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的那个夜晚。
他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说:“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还有那封信。 “货物已到,静待交接。”
货物… 苏晚晚的眼神,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她心里那株刚刚冒头的毒草,被她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她清醒了。
清醒得,甚至有些残忍。 她明白,眼前所有的温情,镜子里所有的和谐,都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
那就是,她听话。 她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是一件能带来巨大利益的“货物”。
所以,他愿意给她一个更舒适的笼子,愿意给她一些看似温情的投喂。
但笼子,终究是笼子。 只要她表现出任何一点想要挣脱的意图,迎接她的,将是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
她想要自由。 就必须,背叛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给了她庇护,也给了她囚禁的男人。
苏晚晚的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的…没有温度。 她站起身,主动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
指尖,轻轻拂过他胸前的衣料。
“相公,今天想吃什么?” 她的声音,柔得像一汪春水。 “我们现在有钱了,我去镇上买些好的。给你做好吃的。”
叶孤城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那明媚得有些晃眼的笑,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发间的那朵珠花。
“好。”
许久,他才说了一个字。
…
苏晚晚真的去镇上了。 她没有动用那三十两银票,而是用了叶孤城平日里给她的,那些零散的铜板。
她买了最新鲜的五花肉,买了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河鱼,买了翠绿的青菜,还奢侈地,打了一小壶镇上最好的桃花酿。
回来的路上,她走得很慢。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一点也不晒人。
路边的野草,已经彻底枯黄。 风一吹,卷起漫天的尘土和落叶。
一片萧瑟。 像一场盛大的无声的告别。
回到家,叶孤城不在。 他大概又去了镇上的学堂。
苏晚晚一个人,在灶房里,忙碌了起来。 她洗米,淘菜,切肉…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无比认真,无比专注。
她拿出了自己毕生的厨艺。 红烧肉,要用小火,慢慢地炖煮,直到每一块肉都变得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汤汁浓稠得能粘住嘴唇。
清蒸鱼,火候是关键,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生。
她掐着时间,在鱼身将熟未熟的那一刻,猛地起锅,淋上滚烫的热油和酱汁,“滋啦”一声,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
还有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凉拌土豆丝,酸辣开胃。 最后,是一碗用鱼骨和豆腐,熬得奶白的鱼头汤。 她甚至还用剩下的一点面粉,烙了几张金黄的葱油饼。
当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顿丰盛得,近乎奢侈的晚餐。 四菜一汤,一壶酒。 烛光,在小小的饭桌上,跳跃着。
叶孤城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的饭菜香。 他看着桌上那琳琅满目的菜肴,脚步,顿了一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走进屋,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粗布衣,穿上了一件她嫁过来时,唯一的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长裙。
发间的珠花,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她冲他笑,眉眼弯弯,像月牙儿。
“庆祝我们发财了啊。” 她拉着他坐下,殷勤地,替他盛了一碗鱼汤,又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相公,快尝尝。这可是我所有的手艺了。” 她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对着他。
“相公,我敬你一杯。” 叶孤城看着她,没有动。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
苏晚晚举着杯子,手有些酸,但脸上的笑,依旧完美无瑕。
“怎么了?相公不喜欢吗?”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叶孤城终于,拿起了酒杯。 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晚晚也跟着,喝干了杯里的酒。 桃花酿,入口绵甜,后劲却很足。
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 她的脸颊,很快就泛起了一层好看的红晕。
“相公,吃菜。” 她不停地,往他的碗里夹着菜。
“这个红烧肉,我炖了一个下午呢。”
“还有这个鱼,可新鲜了。”
“你多吃点。” 她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絮絮叨叨。
叶孤城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吃着她夹过来的菜。 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认真。 仿佛,要将这味道,永远刻在记忆里。
一顿饭,吃得格外的漫长。 也格外的,安静。
只有苏晚晚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喝酒。 她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眼神也有些迷离。
她好像,真的醉了。
“相公…” 她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着他。 烛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
“你…你真好看…” 她喃喃地说着。
叶孤城放下筷子,看着她。
“苏晚晚。” 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苏晚晚愣了一下,随即,傻笑起来。
“哎…我在呢…”
“你今天,很高兴?”他问。
“高兴…当然高兴…” 苏晚晚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走到他身边,从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隔着一层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相公…我们有钱了…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我真的,很高兴…”
这是她的告别。 用一场盛大的晚宴,和一场酩酊大醉,来告别这个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复杂的男人。
叶孤城没有动。 他任由她抱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过了很久。 久到苏晚晚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 他才缓缓地,抬起手,覆在她环在自己脖颈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
“嗯。”
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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