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密信在手,如坠冰窟
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想逃。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个,处处都充满了死亡陷阱的书房!
逃离这个,即将变成她葬身之地的,华美的牢笼!
她踉跄着,转身,就想往外冲。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扫过了那个黑洞洞的暗格。
然后,她的脚步,就那么僵住了。
她看到。
在那个幽深,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格深处,还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卷,用泛黄的粗糙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它就躺在那里,被黑暗,温柔地,拥抱着。像一个被遗弃在坟墓里的早夭的婴孩。
那一瞬间,苏晚晚的脑子里,那两个一直在疯狂厮杀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一个声音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快跑!你这个蠢货!你还看什么!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跑啊!
另一个声音,却幽幽地,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蛊惑着:
看看它。
把它拿出来。
你不好奇吗?
能被他藏得这么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能号令天下的兵符?
是能颠覆皇权的密账?
还是…你那张,早就被他亲手签发好的,死亡通知单?
你难道不想死个明白吗?
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淬了剧毒的,细长的冰针,精准地,狠狠地扎进了苏晚晚那根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的,名为“理智”的弦上。
“啪”的一声。
那根弦断了。
苏晚晚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
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她那具因为恐惧而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竟然缓缓地转了回来。
她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到了那面,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书架前。
她扶着冰冷的书架,踮起脚,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潮湿,沾满了冷汗。
她的手,在距离那个黑洞洞的暗格,只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她能感觉到,那从暗格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死亡的气息,像无数只,没有实体的,冰冷的手,正争先恐后地,抚摸着她的皮肤,试图钻进她的身体里。
去他妈的。
苏一咬牙,心一横。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死之前,看一眼自己的判决书,总不过分吧?
她闭上眼睛,猛地将手探进了那个黑洞洞的暗格里。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粗糙的,带着一丝油腻感的冰凉。
是那卷油纸。
她像是触了电一样,飞快地将那卷东西,从暗格里抓了出来。
然后,她连滚带爬地,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房间另一头的那张宽大的书案上,才停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颗刚刚平复了没多久的心脏,又一次在她的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低头。
看着自己手里那卷仿佛还带着地府寒气的东西。
油纸已经黄得厉害,边角处甚至有些发脆,像是随时都会碎裂。
上面用一根同样显得有些脆弱的细麻绳,歪歪扭扭地系着。
像一个拙劣的,急就章的封印。
苏晚晚的手,抖得完全不听使唤。
那根看起来,一扯就断的麻绳,此刻在她的手里,却像是一条用玄铁打造的坚韧的锁链。
她解了好几次,都因为手指抖得太厉害,而无法将那个小小的死结解开。
最后,她烦了。
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
她不再去解。
她用上了指甲,用上了牙。
终于,“啪”的一声轻响。
那根脆弱的麻绳,被她硬生生地扯断了。
那卷被束缚了不知多久的油纸,在她手心缓缓地舒展开来。
露出了里面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
白皙,细腻。
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那有些暗淡的血色余晖里,泛着一层柔和的,象牙般的光泽。
苏晚晚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即将坠落的枯叶。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张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的信纸,完全摊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
飘逸,灵动。
带着一股子超然物外的书卷气。
是叶孤城的字。
是那个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红着脸,磨着墨,看着他,一笔一画,写下的,温润的,平和的,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字。
可信上的内容。
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让她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最冷,最硬的冰。
那上面写的不是诗词歌赋。
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家书。
那上面,只有几行,简短到近乎于冷酷的句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浸泡过,捞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子能将人灵魂都彻底撕碎的,浓烈的血腥味。
“初平三年,秋。目标,户部尚书次子,赵询。此人好色贪杯,性情张扬,可于‘醉仙楼’设局,伪作醉酒失足,落水而亡。事不可拖,三日内,了结。”
赵询…
户部尚书的次子…
醉酒失足,落水而亡…
苏晚晚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想起来了。
就在她刚穿过来不久,京城里出过一件大事。
户部尚书的二公子,那个在京城里横着走的,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赵询,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里喝多了,掉进了后面的荷花池里,淹死了。
当时,所有人都说,是报应。
说他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官府也草草地以“意外失足”结了案。
原来…
原来,不是意外。
原来,是一场由他亲手策划的刺杀。
苏晚晚的眼睛,越睁越大。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移动。
“初平三年,冬。目标,镇远大将军,独子,李晟。此人随父出征,将于腊月十五,押送粮草,途径‘一线天’。‘一线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已联络关外马匪,扮作流寇,劫杀粮草。事成之后,为免后患,所有参与此事的‘义士’,皆…灭口。”
“初平四年,春。目标,太子太傅,王德海。此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常年服用续命汤药。可用‘牵机’之毒,混入其药材之中,令其在睡梦中,暴毙而亡。此毒无色无味,发作极快,状似中风,天衣无缝。”
“……”
“……”
一桩桩。
一件件。
一桩桩,轰动朝野的所谓的“意外”。
一件件,被掩埋在历史尘埃里的,血腥的刺杀。
此刻,都用他那最飘逸,最灵动的字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录在了这张薄薄的,却又承载了无数冤魂与鲜血的信纸上。
太子太傅王德海…
苏晚晚记得。
在她嫁给叶孤城的前一个月,这位权倾朝野,被誉为“帝师”的老人,就在自己的府邸里,无疾而终。
皇帝悲痛欲绝,追封其为“文正公”,举国哀悼。
所有人都说,他是劳累过度,油尽灯枯。
原来…
原来,也是他。
原来,也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呕…”
一股子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恶心感,猛地从她的胃里,翻涌而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那张书案,冲到墙角,对着那盆开得正盛的君子兰,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她只能吐出一些苦涩的酸水。
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个前一秒还能在书页里,写下“万物与我为一”的超然的隐士。
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地,用最毒辣的手段,策划一场场,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血腥的刺杀。
一个能用最温柔,最平和的语气,跟她说“别怕”。
转过头,就能用最冷酷,最残忍的命令,去决定一个又一个显赫人物的生死。
圣人?
恶魔?
不…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恶魔。
他是一个披着圣人外皮的,最纯粹的,最无可救药的,以杀戮和掌控为乐的疯子!
苏晚晚扶着墙,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她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那张被她扔在书案上的信纸,被一阵从窗外吹进来的穿堂风,吹得翻了个面。
信纸的末尾。
落款处。
吸引了她最后的一丝已经涣散的注意力。
那里,没有署名。
只有两个,并排盖着的鲜红的印章。
左边那个,是一个标准的私印。
字体是秀气的小篆。
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四个字。
——叶孤城印。
而右边那个…
那不是印章。
那是一个图案。
一个用最血腥的朱砂烙印下的,狰狞的图腾。
那是一座,由无数扭曲的,挣扎,骷髅,堆砌而成的,黑色的高楼。
楼顶,站着一个手持镰刀的,模糊的鬼影。
黑楼。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黑楼。
以及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楼之主的代号。
——阎罗。
“轰!”
苏晚晚的脑子里,那根名为“侥幸”的,最后的弦,也应声而断。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分崩离析。
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被那个鲜血淋漓的,狰狞的图腾,彻底吞噬。
她终于看清了,她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教书先生,叶孤城。
杀手之王,阎罗。
那个在白天,温润如玉,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的相公。
那个在夜晚,偏执疯狂,索求无度的,囚禁她的恶魔。
原来…
原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她那颗跳动得几乎要爆炸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停止了。
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冰冷的,死寂,从她的心脏开始,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抖了。
也不哭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恐惧。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美丽而空洞的人偶。
她的目光,穿过那扇,洞开的窗户,望向了外面那片被血色余晖,彻底染红的天空。
她想笑。
她真的,很想放声大笑。
笑她自己的愚蠢。
笑她自己的天真。
笑她竟然妄想,能在一个吃人的世界里,找到一个所谓的“老实人”,安稳躺平。
她嫁的哪里是什么老实人。
她嫁的哪里是什么小白兔。
她分明是自己,一头撞进了阎王殿,还欢天喜地地爬上了阎罗王的婚床。
她嘴角努力地,向上扯动。
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僵硬的弧度,比哭,还要难看,还要扭曲。
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沙子,干涩,刺痛。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它翻滚着,冲撞着,带着一股子无法遏制的,滔天的恶心,疯狂地,向上,向上,再向上。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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