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在天边闪烁,如同神明嘲弄的眨眼,映照着脚下濒死的同伴。这强烈的反差,比纯粹的黑暗更令人窒息。
赵启倒在雪地里,身体蜷缩,脸色是一种渗人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只剩下喉咙里一点若有若无的嘶哑气音。秦医生跪在他身边,双手徒劳地按压着他的胸口,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冰霜,滴落在他冰冷的防护服上,却唤不回那急速流失的生命力。她已经没有任何药物,没有任何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一点点将他吞噬。
李璐僵立在原地,目光在远处那微小的光点和脚下濒死的赵启之间疯狂切换。她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内心那被撕裂般的煎熬。放弃赵启,冲向希望?还是留下来,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然后……可能所有人都失去最后的机会?这个抉择,比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残酷。
苏婉背着林陌,感觉背上那冰冷的躯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绝望,眉心的星辉剧烈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炸开,又仿佛在挣扎着想要传达什么。她自己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圣骸的低语趁虚而入,在她脑海中尖啸着毁灭与放弃。
就在这意志即将彻底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李璐小心安置在雪地上的零,周身那持续闪烁的淡金色灵韵光晕,骤然发生了剧变!
不再是温和的、如同呼吸般的流转,而是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她整个沉睡的躯体都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精纯、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创造气息的温暖洪流,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光芒不再是淡金色,而是化为了一种纯净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暖白光辉,瞬间驱散了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严寒与死寂!光芒所及之处,冰雪仿佛拥有了生命,细微的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这光芒首先笼罩了距离最近的赵启!
那温暖的白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争先恐后地钻入赵启青紫的皮肤,涌入他近乎停滞的血管和干涸的经脉。他腿上那发黑溃烂的伤口,在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口,新的肉芽顽强地生长出来,取代坏死的组织。他喉咙里的嘶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有力而平稳的呼吸,脸上的青紫色快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致命的死气,却被这股磅礴的生机强行驱散了!
紧接着,光芒拂过耗尽力气的秦医生。她感觉一股暖流注入四肢百骸,透支的精神力如同久旱的甘霖得到滋润,疲惫感一扫而空,连日的冻伤和细微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光芒掠过李璐,她感觉自己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肌肉的酸痛和颤抖瞬间平复,连日内心的冰冷与沉重似乎都被这温暖的光芒融化了一丝,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光芒包裹住苏婉和她背上的林陌。苏婉感觉圣骸那令人烦躁的低语被彻底净化、驱散,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获得了新生。而她背上的林陌,眉心上那点剧烈闪烁的星辉,在这温暖光芒的浸润下,逐渐稳定下来,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更加凝实,仿佛找到了某种依托。
零的“源初灵韵”,在这生死存亡的终极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某种瓶颈,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涅盘”!它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滋养和安抚,而是展现出了近乎神迹般的治愈与复苏之力!
这奇迹般的景象只持续了不到十秒。暖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零的体内。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白发如雪,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祥和,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陷入了更深层次的、但显然是良性的沉睡之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冰原。
只有赵启逐渐变得有力的呼吸声,证明着刚才那一切并非幻觉。
秦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再次检查赵启的状况,眼泪再次涌出,这次却是喜极而泣:“活了……他活过来了……腿……腿也在愈合……”
李璐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此刻感觉无比甘甜。她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零,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感激、震撼,以及一丝更深沉的守护决心。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将零重新背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苏婉感受着背上林陌那稳定下来的气息和眉心的星辉,看着不远处死里逃生的赵启和喜极而泣的秦医生,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和希望,如同旭日般从心底喷薄而出!
零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在这最后的绝境,她以沉睡之姿,挽救了即将坠入深渊的同伴,也为所有人,点燃了通往生路的、最璀璨的灯塔!
“走!” 苏婉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们去那里!去有光的地方!”
这一次,不再是无望的跋涉,而是带着涅盘重生的希望与力量,向着文明之光,发起的最后冲锋!
接下来的路程,仿佛被注入了神迹。赵启虽然依旧虚弱,无法自己行走,但在零那残余的灵韵效果和秦医生的搀扶下,已经能够勉强移动。每个人的体力都恢复了大半,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振奋。
他们翻过最后一道被风暴塑造得如同刀锋般的冰脊。
然后,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在那片相对平坦的、被清理出的广阔冻土平原上,一座巍峨的、由厚重金属、混凝土和粗犷原木构建而成的庞大城寨,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暮色之中。
高耸的围墙上方,探照灯如同巨人的眼眸,缓缓扫过荒野,那稳定而昏黄的光芒,正是他们在远方看到的光点来源。围墙上,隐约可见穿着统一制服、手持武器巡逻的身影。围墙之内,并非他们想象中破败的废墟,而是林立着规整的建筑,甚至能看到些许微弱的灯火,以及……一缕缕象征着生活气息的、细微的炊烟!
城寨大门上方,用粗犷的金属焊接出两个硕大的、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冷硬光芒的大字——
曙光!
就在他们震撼于这废土奇迹,踉跄着靠近城门警戒范围时。
城墙之上,一名似乎是守卫队长、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这支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狼狈不堪的小队。他的目光扫过被背负的林陌和零,扫过相互搀扶的赵启和秦医生,扫过持枪警戒、眼神冰冷的李璐,最后,定格在了站在最前方、虽然疲惫却身姿挺拔的苏婉脸上,以及……她背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当他的望远镜聚焦在林陌那即便昏迷也依旧带着某种深刻轮廓的侧脸时,守卫队长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那惯有的冷硬和警惕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猛地放下望远镜,甚至来不及对旁边的部下下令,直接扑到城墙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变了调: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背上的人……他……他是不是姓林?!是不是‘烛龙’的林陌?!!”
这一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荒原,也炸响在苏婉一行人的心中。
荣归故里?
不,他们尚未叩响门扉。
但命运的齿轮,已然因为这意外的相认,开始了加速的转动。
曙光城,到了。
而他们的到来,注定将在这片废土上,掀起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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