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死寂,月隐星沉。
皇城深处,一座通体由黑曜石筑成的百丈高台如巨兽蛰伏,这便是“镇龙台”。
台下,寻常人无法窥见的地脉深处,一艘形似石碑的扁舟破开岩层,悄无声息地悬停。
舟体上光华一闪,林渊与陈九的身影已然踏出。
没有丝毫声息,林渊单手掐诀,一道道模糊的阵纹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如水波般融入大地。
那原本在地底深处隐隐流淌、时刻警戒着皇城的地脉之气,在这“逆引阵”的残纹干扰下,竟如被驯服的野马,温顺地绕开了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皇城外围,数道矫健身影在夜色掩护下,如鬼魅般掠过高墙,巡山卫统领苏璃手持短刃,对着黑暗中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几处岗哨几乎同时传来短促的闷哼声,数名黑甲守卫应声倒地。
警钟尚未敲响,一场无声的牵制战已然打响。
碑舟内,影鳞苍老而低沉的声音直接在林渊脑海中响起:“此地的禁制……与补天盟的‘锁龙阵’旧法同源,阵眼相通,破之不难。但此阵与地脉相连,强行破阵,会引发地气暴走,整个皇城都会被波及。破之易,稳之难。”
林渊的目光穿透层层岩石,仿佛已看到镇龙台顶端的秘窟,语气沉静如水:“我要的不是炸开一道门,而是打开一道不留痕迹的缝。”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缕微弱的火种悄然运转,将他与陈九的气息完全包裹、屏蔽。
二人身形一晃,竟如两道青烟,贴着镇龙台的石壁扶摇直上,沿途的暗哨与警戒法阵没有丝毫反应。
秘窟入口,是一扇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青铜巨门,门上雕刻着狰狞的龙首。
林渊绕开正门,寻到一处不起眼的通风口,身形如壁虎般悄然攀入。
洞窟之内,别有洞天。
一座宏伟的青铜巨殿空旷而冰冷,四壁刻满了繁复晦涩的符文。
大殿中央,一座巨大的碑形祭坛耸立,令人窒息的封印之力从中弥漫开来。
祭坛之上,一个瘦弱的身影被无数道黑气凝成的锁链捆缚。
那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皇族第六子。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的额前,一道深刻的碑形纹路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正是这道碑纹,将他牢牢锁死在祭坛上,抽取着他的一切。
坛前,站着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手持一枚玄铁令牌,正是“锁道令”,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凡骨入局,天门必崩。”老供奉赵无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盯着悄然现身的林渊,“你若敢动他分毫,便是我大夏万劫不复的开始。”
林渊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个痛苦的少年身上,平静地回道:“我来,是为换人,不是为了毁掉这个局。”
话音未落,他翻手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深刻的“承”字。
林渊并指如刀,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承”字令上。
这滴血,源自凡骨,却蕴含着一丝不属于此世的奇异力量。
承字令被激活,血光大盛,一道复杂的阵图瞬间在林渊面前的空中投影而出,赫然是“七钥同启”之阵!
赵无咎瞳孔猛地一缩。
林渊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手持承字令,猛地插入祭坛基座一道早已看准的裂缝之中。
他体内火种之力毫无保留地催动,口中发出一声低喝:“以我为引,三碑共鸣!”
轰隆!
仿佛一声来自远古的闷雷,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响!
遥远的雾隐村、酷寒的寒鸦岭、云雾缭绕的云台山,那三座沉寂了百年的古碑,在这一刻竟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三道肉眼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磅礴能量,跨越万里山河,如三条奔涌的江河,逆流倒灌,精准无误地汇入镇龙台下的祭坛!
原本死死压制着第六子的黑色封印锁链,在这股庞大而同源的力量冲击下,竟被反向牵引!
黑气寸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金色光华。 那缠绕在少年身上的碑纹锁链,由纯黑转为灿金,竟开始缓缓松解!
“这……这不可能!”赵无咎脸上的冰冷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震惊,“逆转碑力,引三碑之力为一人所用……补天盟的典籍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
祭坛之上,少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绝望,以及一丝深埋的、不曾熄灭的倔强。
当他的目光与林渊相触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渊向他伸出了手,声音温和却充满了力量:“你不必再一个人守着了。那扇门,我们一起来扛。”
少年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抬起被金色光华缠绕的手臂,想要去触碰那只伸向他的手。
可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猛地缩了回去,眼中满是恐惧:“不……不行!若我走了,裂隙会失控……天下……”
“那就用我的血,来补你的缺。”林渊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屈指一弹,指尖一滴精血破空飞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少年额头的碑纹之上,“你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嗤——
双血交融的刹那,少年额头的金色碑纹发出一声奇异的轻鸣,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
一股沛然莫御的生机自他体内轰然爆发,原本枯竭的碑力骤然复苏,节节攀升!
练气一层、二层、三层……竟一路势如破竹,气息直冲练-气-五-层!
就在此时,林渊的耳中传来苏璃急促的传音:“黑甲援军已冲破外围封锁,正向镇龙台汇集,速退!”
林渊不再犹豫,一步跨上祭坛,将刚刚恢复意识、身体尚且虚弱的少年背在身上,对陈九低喝一声:“走!” 二人身形如电,瞬间退入来时的通道。
赵无咎立于祭坛之前,却没有追击。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那缓缓消散的金色封印之力,以及祭坛上那滴尚未干涸的、属于林渊的血,口中低声喃语:“陆昭……你当年留下的后手,那个最大的变数,终究……还是启动了么……”
碑舟无声地合拢,瞬间沉入地脉深处,沿着奔涌的地气洪流急速远去。
也就在碑舟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皇城之上,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那高悬天际的北斗七星中,代表着“破军”的第七星,光芒忽然微不可察地暴涨了一瞬。
仿佛一盘沉寂了百年的棋局,终于有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挪出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碑舟在地脉中高速穿行,四周是光怪陆离的能量乱流。
林渊将少年平放在舟内,眉头却紧紧皱起。
那孩子虽然被救出,但体内暴涨的碑力与他虚弱的神魂极不稳定,正如同一个被强行灌满了水的皮囊,随时可能炸裂。
三碑共鸣的余波,远比想象中更加凶猛。
他必须立刻想办法,将这股力量彻底稳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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