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暖意与生机,如同镜花水月,在林渊的瞳孔中碎裂成亿万片冰棱。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刚刚恢复血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苍白,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母亲的眉心,那代表生命本源的命纹之上,竟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翳!
“不……”林渊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猛地催动识海中的古碑,碑纹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无形之眼,瞬间洞穿了表象,直视母亲魂源的深处。
景象骇人!
原本应该安稳流转的魂源,此刻竟被七条虚幻却又无比凝实的漆黑锁链洞穿。
这些锁链仿佛是天道规则的具象化,正贪婪地、一刻不停地从母亲的魂源中抽取着最精纯的生命力。
那所谓的“七十二时辰延命”,根本不是恩赐,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让祭品“活过来”再行宰割的残忍仪式!
天道崩裂,需要祭品来填补。
而他的母亲,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
“好一个天道,好一个新规旧律!”林渊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胸中燃起滔天怒火,眼中血丝疯狂蔓延,几欲滴血,“你们用新规换她活,只是为了让她有资格成为旧律下的祭品!偷天换日,玩弄生死……真当我林渊是砧板上的鱼肉吗!”
怒吼声未落,他已如一道旋风冲回老屋正堂,那里是整个青竹村地脉的交汇之处,灵气最为浓郁。
他没有丝毫犹豫,盘膝坐下,眼神决绝如万载玄冰。
下一刻,他并指如刀,猛地划过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却非寻常的赤红,而是蕴含着他一身修为与精气的暗金色心头血。
他引着这股滚烫的精血,尽数按在掌心那枚古朴的“承”字令上。
嗡—— 古碑剧烈震颤,碑纹瞬间被染成一片妖异的金色。
林渊双目紧闭,神念如雷霆般在识海中炸响:“以我之血,为碑心之祭!启动‘补天推演·魂源重构’!”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志:“目标——剥离天道寄生锁链,重建母魂本源!”
命令下达的瞬间,识海中的古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海量的讯息与推演路径如星河倒卷,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然而,推演刚刚开始,一股来自天道深处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古碑表面,一道道赤红色的道火逆冲而起,仿佛要将林渊的神魂点燃。
冰冷的系统警告声在他识海中回荡: “警告!检测到天道深层烙印,推演行为被判定为‘逆天’!风险评估:九死一生!强行继续,将引燃魂火,神魂俱灭,永堕虚无!”
“永堕虚无又如何!”林渊神魂咆哮,意志坚不可摧,“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再死一次吗!”
就在他准备以命相搏的瞬间,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坚定的气息,从村子的三个方向冲天而起。
“小渊!”是赵伯苍老而焦急的声音。
“林渊兄弟!”这是陈九憨厚却充满担忧的呼喊。
“他要做什么!”楚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惊骇。
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林渊这边毁天灭地般的灵气波动。
他们毫不犹豫,循着感应来到老屋外,当看到堂屋中林渊心口淌血、气息紊乱、周身道火若隐若现的模样时,三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最决绝的行动。
陈九、楚昭、赵伯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划破掌心,将鲜血滴落在地。
三滴血在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古老的共血阵法,与林渊身下的地脉交汇处遥相呼应。
“我等曾许七愿,愿以心火为薪,助林渊兄弟逆天改命!”
随着三人的低喝,他们身上那七道曾被古碑点燃的心火再度升腾而起,化作七道璀璨的光柱,冲破屋顶,而后如长鲸吸水般,尽数汇入林渊的识海!
这股磅礴而纯粹的愿力,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稳住了林渊即将崩溃的神魂。
便在此时,一直静立于屋外阴影中的影鳞,那双淡漠的银灰色眸子凝视着碑纹的疯狂流转,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凝聚出一道比蛛丝还要纤细的银灰色光线。
那光线,是规则的具象,是秩序的本源。
“此非篡命,乃补漏。”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天道亦有错漏,今日,我代天道,准你一试。”
话音落,那道银灰色规则之线悄无声息地没入共血阵中,最终融入了林渊的身体。
得到了这股力量的加持,林渊识海中的推演速度暴涨!
原本模糊不清的魂源轨迹,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推演进度,百分之十……三十……五十! 当进度条抵达一半的刹那,恐怖的反噬之力轰然爆发!
“呃啊——” 林渊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他全身的经脉仿佛被亿万道雷霆同时噬咬,寸寸断裂!
皮肤表面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渗出的不再是金色的心头血,而是带着丝丝缕缕赤红道火的黑血,一滴落地,便将坚硬的青石板腐蚀出一个深坑,冒着黑烟。
剧痛如潮水,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淹没。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那股外来的愿力与规则之力,强行维持着推演的进行。
他不能停!
他借着古碑无与伦比的模拟能力,在自己的识海中一遍遍模拟天道魂源的运行轨迹,终于,在万千丝线之中,他锁定了那七道寄生锁链的真正源头!
那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一道充满了威严、冷酷、不容违逆的意志烙印!
“天罚使者……”林渊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滔天的怒火化作了实质性的杀意,“原来是你!你借新规之名,行旧律之刑?好!很好!那我就……烧了你的印!”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决定。
“引火入魂!” 林渊怒吼一声,竟主动将那些逆冲的、足以焚灭神魂的道火,悉数引入自己的神魂本源之中!
他要以自身为炉,以神魂为柴,燃起焚天之焰!
林渊的神魂瞬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那股灼烧灵魂的痛苦,远超肉身之痛亿万倍。
但他却狂笑起来,驾驭着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撞向了母亲魂源中的第一道天道锁链!
咔嚓! 锁链应声而断!
“再来!”
第二道!
第三道!
他如同一尊不知痛苦、不知疲倦的战神,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
每焚断一道锁链,他神魂上的光芒就黯淡一分,但母亲眉心的灰翳也随之消散一分。
当他驾驭着最后仅存的魂火,撞向第七道、也是最粗壮的一道锁链时,那锁链上显化出天罚使者模糊而威严的面孔,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给我……断!”
轰隆!
最后一道锁链轰然崩解,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也就在这一刻,病榻之上,林母眉心的灰翳彻底褪去,那道命纹由死寂的灰色,转变为一种温润通透的玉色,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与活力。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林渊几近消散的意识中响起: “魂源重构完成——目标林母寿元已实现自主流转,脱离天道强制绑定。” 成了…… 林渊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在他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满足的弧度。
而在他昏死的同时,屋外那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金色裂痕,悄然浮现。
它没有带来任何毁灭的气息,反而像是一道伤口,在一种神秘力量的驱动下,开始了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自主愈合”。
这是天道规则在经历了剧烈冲突后,首次出现的……进化迹象。
整个青竹村,乃至方圆百里,都因为这场惊天动地的魂源搏杀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所有的生灵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然而,在这份源于天地伟力的新生寂静之下,无人察觉到,青竹村深邃的地底,那盘根错节、维系着一方水土的地脉松根深处,某种被这股庞大的魂源波动所惊扰、沉睡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古老存在,似乎……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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