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级能源室内,备用电池组低沉的嗡鸣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在冰冷的空气中震荡。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研究员助理苍白的面容,和他那只依旧无意识按在SoS按钮上的、血迹斑斑的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臭氧味和一种…冰冷的、 如同电路烧焦后的绝望气息。
我站在通往主实验室的隔离门前,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纳米防护服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扇门后所代表的一切——周寻真正的遗体、Ω核心碎片、那个恐怖的幻影、以及…必须完成的、残酷的使命。
助理破碎的话语仍在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下深深的印记。
周寻…把自己和脉冲核心焊死在了主控台…
外面的幻影是Ω利用他的生物信息和我们的恐惧制造的陷阱…
解码器在东侧服务器柜第三层…
核心碎片就在这里…
悲痛、愤怒、恐惧、决绝…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来。但我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用冰冷的意志将它们冻结成坚硬的、可供踩踏的基石。
没有时间哀悼了。
必须行动。
我最后深吸了一口面罩内冰凉的、带着化学味的空气,目光扫过手中那台破旧的扫描仪。屏幕上的血红警报和乱码依旧存在,但在一片刺目的红色中,代表东侧服务器柜的蓝图区域… 被一个极其微弱的、 不断闪烁的绿色方框… 勉强标记了出来!
是“守墓人”提前植入的引导程序?还是这台老机器在Ω干扰下的最后挣扎?
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的路标。
我收起匕首,将强光手电调整到散射模式,咬在嘴里,解放双手。然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隔离门冰冷的手动旋转阀。
嘎吱——
阀门因为久未使用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声音大得吓人。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动作猛地停顿!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一片死寂。
那个幻影…没有反应?
屏住呼吸,用最缓慢的速度,继续转动阀门。
咔…哒…
内部机括终于解锁。
我轻轻用力,厚重的隔离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更加冰冷、混合着陈年化学试剂和某种…难以形容的、 仿佛电子元件烧焦后又冷却的… 金属腥甜气…的空气,从门缝中涌出。
没有光线。门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我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足够侧身通过的缝隙,嘴里的手电光柱谨慎地扫入——
光线下,是一片比之前惊鸿一瞥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这里的确是主实验室的核心区域。空间巨大,挑高惊人。但此刻,这里更像一个被瞬间冻结的灾难现场!
许多精密仪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 熔融后又急速冷却! 形成了各种扭曲的、玻璃态的、闪烁着诡异釉光的雕塑状结构!墙壁和天花板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焦化层!地面上,那层灰白色的、均匀的灰烬更厚了,踩上去如同陷入雪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而在实验室的最中央…
手电光柱颤抖着…缓缓移向那里…
一个身影…
穿着那身熟悉的、早已破烂焦黑的作战服…
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
他的脊梁…即使在这种状态下… 依旧挺得笔直!
他的头微微低垂着,脸隐藏在阴影里。
他的双手…正如助理所说的那样… 被某种高温焊接工具… 死死地、 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 熔焊在了中央控制台那个巨大的、 已经彻底扭曲变形、 中心有一个可怕熔洞的… 红色紧急脉冲按钮基座上! 金属和碳化的织物、甚至…部分骨骼… 都熔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 象征着绝对决绝与牺牲的… 残酷丰碑!
周寻…
真的是他…
他以这种方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将自己化为了封锁Ω降临的…最后一道… 物理意义上的屏障!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心理防线!泪水疯狂涌出,模糊了面罩!我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要瘫软下去!
嗡…!
就在我心神剧烈震荡的这一刻!
贴身口袋里的Ω金属碎片!再次发出了尖锐的、 警告般的高频震颤!
几乎同时!
我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
周寻那焊死在按钮上的、低垂的头颅…其投射在身后那黑曜石般墙壁上的影子… 突然… 极其诡异地… 扭曲拉长! 并且… 露出了一个… 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 狰狞而模糊的… 微笑弧度?!
幻觉?!它还在?!它附着在周寻的遗体上?!或者说…周寻的遗体本身… 已经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冷静!沈采薇!冷静! 我疯狂地在内心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从悲痛和恐惧中挣脱出来!
任务!解码器!核心碎片!
我猛地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又毛骨悚然的景象。嘴里的手电光柱死死地盯向扫描仪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绿色方框——东侧服务器柜!
光线扫过!找到了!
在实验室东侧墙壁,一排同样被严重损毁的服务器机柜中,第三个柜门半开着,里面似乎还有微弱的指示灯在闪烁!
就是那里!
我压低身体,利用地上堆积的灰烬和扭曲的仪器残骸作为掩护,尽可能无声地、 快速地… 向着目标匍匐前进!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烬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如同惊雷!
我能感觉到,实验室中央,那焊死在控制台上的身影…周围的空间… 开始产生一种诡异的… 扭曲感! 空气仿佛在升温,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嗡嗡声开始隐约响起!手电光柱的边缘开始出现彩虹般的色散和毛刺!
它在苏醒!它在察觉我的行动!
加快速度!
终于!我爬到了东侧服务器柜前!猛地拉开半掩的柜门!
柜子内部大部分模块已经烧毁,但最下层,一台外壳焦黑、屏幕碎裂、但接口指示灯还顽强闪烁着绿色光芒的、 造型古朴笨重的仪器…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面板上,还有一个模糊的、鹰隼展翅的徽章标记! 是“深蓝”项目的标志!
深渊解码器原型机!找到了!
我心中狂喜!立刻伸手去抱它!
嗡!!!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解码器冰冷外壳的瞬间!
实验室中央的嗡嗡声骤然拔高!变成刺耳的尖啸!
整个实验室的光线猛地一暗! 手电光柱疯狂闪烁!
地面上的灰烬无风自动! 盘旋而起!
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撞向我的大脑!
“呃啊!”我痛哼一声,感觉像被重锤砸中额头,眼前一黑,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瞬间流到了嘴唇上(是血!)!精神力攻击!Ω幻影在阻止我!
不能停下!
我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沉重的解码器从机柜里拖了出来! 抱在怀里!
转身!撤退!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的巨响从实验室中央炸开!
我猛地回头——
手电光柱下!
那个焊死在控制台上的、周寻的遗体…他低垂的头… 竟然… 缓缓地… 抬了起来!
焊接处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碳化的组织在崩裂!
而他的脸…
不再是之前幻影那噪点组成的恐怖空白!
而是…
周寻那张棱角分明、却毫无血色的、 紧闭着双眼的… 真正的脸!
但…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眼眶里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 疯狂旋转的、 吞噬一切光线的… 幽暗漩涡!
他的嘴巴僵硬地张开,一个混合着金属摩擦和无数人哀嚎的、 非人的声音… 从他那不可能发出声音的喉咙里… 硬挤了出来!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打…扰…”
“…留…下…来…”
“…融…合…”
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诱惑,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真正的周寻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是Ω!它在利用他的声带和口腔!亵渎他的遗体!
巨大的愤怒和恶心感瞬间压过了恐惧!
“闭嘴!”我嘶声尖叫回去!抱着沉重的解码器,连滚带爬地向着来时的隔离门冲去!
轰!!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猛地轰击在我身后的服务器柜上!整个柜子瞬间扭曲变形,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我扑倒在地,险之又险地躲过!解码器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爬起来!继续跑!
隔离门就在前方!
“融…合…” 那可怕的声音如影随形,在实验室里回荡!
地面的灰烬如同活物般缠绕我的脚踝!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阻力大增!
手电光柱疯狂闪烁,几乎熄灭!
我拼命挣扎着,如同在噩梦中奔跑,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终于!我冲到了隔离门前!奋力将解码器先塞进能源室,然后自己猛地扑了进去!反手疯狂地转动门上的紧急闭锁阀!
砰!砰!砰!
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烈地撞击着隔离门!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内凸起变形!但紧急闭锁机制暂时挡住了冲击!
我瘫倒在能源室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喘息,咳出带血的沫子。鼻腔里的血还在流。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剧痛。
门外,撞击声和那非人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仿佛那个可怖的存在,暂时无法突破这扇门…
它…被限制在主实验室里?因为周寻的遗体被焊死了?因为脉冲核心的残留影响?
我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地上那台安然无恙的解码器,又看向门外…
短暂的安全…
代价是…将周寻的遗体…独自留在那地狱之中…与那恐怖的存在共处…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混合着鲜血,滴落在冰冷的防护服上。
我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按在剧烈跳动的、发烫的太阳穴上。
“…很快…” 我对着那扇紧闭的、不断传来微弱撞击声的门,嘶哑地低语,“…我会让它…彻底安息…”
(狭窄的次级能源室内,冰冷的白光映照着沈采薇染血的面罩和决绝的眼神。地上,沉重的解码器如同沉睡的巨兽,蕴含着最后的希望。门外,主实验室中,亵渎的幻影仍在撞击,亡者的遗体不得安宁。短暂的喘息之后,是与时间赛跑的最终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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