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账本如同烙铁般滚烫,紧贴着李凤瑶的胸口,那沉甸甸的分量,是父亲沉冤得雪的希望,是斩向仇敌的利刃,更是压在她心头,催促她必须立刻逃离此地的警钟。
书房外的夜色,比来时似乎更加浓重,也更加危险。李凤瑶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紧贴着墙根的阴影,将感官提升到极致。风声,竹叶摩擦声,远处宴席隐约的喧嚣,以及……越来越近的、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身形瞬间凝固,如同化作了假山的一部分。目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死死盯住书房前方那条碎石小径的转角。
不是巡逻队!这脚步声只有一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高手的沉稳与警觉。而且,方向明确,正是朝着书房而来!
怎么办?退回书房已不可能,窗户刚刚关上,此刻再开,必然发出声响。留在原地?这处假山阴影虽能暂时遮掩,但若来人目的就是进入书房,或者稍加探查,自己必将暴露无遗!
电光火石间,李凤瑶脑中飞速盘算。她记得图纸上标注,在书房另一侧,靠近院墙的位置,有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里面似乎有几口闲置的荷花缸和废弃的兵器架,或许能提供更好的藏身之处。
必须动!在那人转过拐角,视线覆盖这片区域之前!
她不再犹豫,趁着那脚步声即将踏出转角的前一瞬,腰肢猛地发力,足尖在松软的泥地上一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横向掠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瞬息间便已蹿入另一侧更为浓密的竹丛之后,紧接着几个起落,如同灵猫般钻入了那处杂物堆积的角落。
几乎就在她身形没入阴影的同时,一个身着吴府亲兵服饰、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转过了拐角,出现在了书房门前。他并未立刻进入,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李凤瑶方才藏身的假山,又缓缓移向她此刻所在的杂物堆方向。
李凤瑶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口巨大的、倒扣着的破旧荷花缸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里,上面还覆盖着一些枯枝败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但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可怕,透过杂物细微的缝隙,紧紧锁定着那名亲兵。
那亲兵在门口驻足片刻,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似乎并未发现异常,这才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锁,推门而入。
机会!
李凤瑶心中一动。此人进入书房,无论所为何事,都必然需要时间。这正是她撤离的绝佳时机!她不能再等巡逻队交接的空隙了,必须立刻离开!
她如同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藏身处滑出,沿着来时规划好的、最为隐蔽的路线,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向着后墙方向疾驰。她的身影在假山石后、竹林阴影间连续闪动,每一次停顿都精准地卡在视觉死角的瞬间。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后墙,胜利在望之时,异变再生!
“什么人?!”
一声低沉的喝问,如同惊雷,在她侧后方炸响!竟是两名本该在固定路线巡逻的守卫,不知为何偏离了路线,恰好从一条岔路上转出,与她撞了个正着!
其中一名守卫反应极快,瞬间拔出了腰刀,雪亮的刀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李凤瑶!
暴露了!
李凤瑶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缠斗!一旦被拖住,引来更多守卫,别说账本保不住,她自己也将陷入绝境!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守卫刀锋尚未完全扬起之时,身体已然做出反应。她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而是猛地向前一扑,身形矮下,如同贴地疾掠的猎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的笼罩范围。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银光激射而出!
“咻!”
并非射向守卫,而是射向了不远处廊下悬挂的一盏气死风灯!
“啪!”
灯盏应声而碎,灯油泼洒,微弱的火苗瞬间舔舐上廊柱旁的垂幔,虽然火势不大,却猛地爆开一团光亮和黑烟!
“走水了?!”两名守卫下意识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刹那的分神!
李凤瑶已如同鬼魅般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穿过,足尖在墙面连点,身形拔地而起,单手一搭墙头,腰腹发力,整个人便如同没有重量般翻上了高墙!
“站住!”
“有刺客!”
下方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呼喝,其中一人更是将手中的长刀当做标枪,奋力向墙头掷来!
李凤瑶头也不回,听风辨位,身体在墙头诡异地一扭,那柄长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她的衣角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墙外的某棵树上。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翻身落下高墙,脚步刚一沾地,便再次发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沿着早已勘察好的、僻静无人的巷道,向着约定的那棵老柳树方向,疯狂掠去。
夜风在她耳边呼啸,怀中的账本随着她的奔跑不断撞击着她的胸口。她能感觉到身后吴府方向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骚动和呼喝声,追兵可能随时会来。
但她不能停。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老柳树下,萧景腾在那里等她。
她的身影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变换方向,试图甩掉可能存在的追踪。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高度紧张后的释放,以及……即将见到那个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终于,那棵枝干虬结、在夜色中如同巨人般矗立的老柳树,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而在那婆娑的柳影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灼地来回踱步,不时抬头张望。不是萧景腾,又是谁?
李凤瑶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稍稍松弛。她加快脚步,冲到了柳树下。
萧景腾听到动静,猛地转身,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那双布满焦虑的眸子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因为紧张和后怕而带着一丝颤抖:
“拿到了吗?没受伤吧?!”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扫视,确认着她是否完好。
李凤瑶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担忧的俊朗面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伸手入怀,将那本深蓝色封皮、仿佛还带着她体温和惊险的账本,稳稳地掏了出来,递到萧景腾面前。
账本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她看着他,因为疾奔而泛红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清浅却真实的笑意,摇了摇头:
“放心,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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