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甲板瞬间陷入混乱与黑暗。
霍铭辰周身爆发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风暴,撕裂空气,发出低频的嗡鸣。金属甲板在他脚下扭曲变形,焊接处迸发出蓝色的电火花。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扣住额头,另一只已近乎完全能量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指端接触的甲板迅速熔融、汽化,留下灼热的痕迹。
“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林枫的厉喝声穿透混乱,他第一时间组织队员形成隔离圈,并将试图上前的苏晚晚强行拦在身后。队员们举起特制的非金属防爆盾,但那能量场形成的冲击波依旧让他们寸步难行。
“霍总!”林枫试图沟通,但霍铭辰仿佛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他身体的透明化区域正在快速蔓延,从手臂延伸至肩颈,面容在实体与炫目的数据流光之间剧烈闪烁,痛苦与一种非人的漠然两种表情交替出现,仿佛两个意识正在这具躯壳内进行殊死搏斗。
苏晚晚被林枫牢牢护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看着霍铭辰在痛苦中挣扎,看着他那熟悉的轮廓在光芒中模糊,一种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这不是力量的失控,这是存在本质的崩解!维兰德消失了,但他留下的“遗产”和那来自星空的“一瞥”,正在从内部将霍铭辰撕裂。
(承)
“必须帮他!”苏晚晚挣脱林枫的手,没有冲向霍铭辰,而是扑向旁边固定在甲板上的一个应急装备箱,从中快速取出一套便携式生命维持系统的传感器和注射单元。“他需要锚点!现实的锚点!”
这是她在分析母亲笔记和“火种”数据后,结合医学知识产生的一个构想——当意识过于倾向能量和数据化时,强烈的、属于生物本能的生理信号刺激,或许能像缆绳一样,将飘离的意识拉回现实的岸边。
她迅速将传感器贴在自己颈动脉和手腕上,调整注射单元,里面是她根据自己的血样和霍铭辰遗留的血清样本临时调配的、蕴含两人生物标记物的强化稳定剂。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苏小姐,太危险了!”林枫试图阻止。
“没有时间了!”苏晚晚眼神决绝,她看向在能量风暴中心剧烈颤抖的霍铭辰,深吸一口气,将注射器对准自己的颈侧,“铭辰!看着我!感受我!”
她猛地将药剂推入静脉。
(转)
药效发作得极快,苏晚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心悸,皮肤下的血管仿佛有火焰在流动。传感器将她此刻剧烈波动的、无比真实的生命体征——加速的心跳、升高的血压、奔流的血液——转化成高强度的生物电信号,并通过她与霍铭辰之间那残存的、源于共同经历“火种”洗礼的微妙连接,强行传递过去!
这股纯粹属于“生命”的、带着温度和搏动的信号,如同在绝对秩序的数据海中投入了一颗燃烧的陨石。霍铭辰周身狂暴的能量场猛地一滞!
他抬起头,那双几乎被数据流完全覆盖的眼睛,艰难地转向苏晚晚的方向。在那片冰冷的、非人的光芒深处,一点属于“霍铭辰”的焦点剧烈地闪烁、挣扎,试图重新凝聚。
“晚……晚……”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识碎片,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传入苏晚晚的脑海。充满了痛苦,却也带着一丝被拉回的清明。
有效!
苏晚晚强忍着身体因药剂产生的不适,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依旧危险的能量风暴中心。
“我在这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意识、记忆、情感,所有属于“苏晚晚”的存在证明,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回来,铭辰。回到我身边。”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无视了周围扭曲的能量场带来的刺痛感,缓缓探向霍铭辰那只尚存部分实体、紧握成拳的手。
(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霍铭辰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感受到了某种终极的威胁,做出了最后的反扑!一股比之前更强猛的能量脉冲轰然爆发,将周围举着防爆盾的队员连同林枫一起狠狠掀飞!
苏晚晚也被这股巨力冲击得向后倒去,但她的手,却在最后一刻,被一只稳定、温热、完全实体化的手紧紧握住。
能量风暴戛然而止。
甲板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海浪声和海风重新灌入听觉。
应急灯光挣扎着重新亮起。光芒下,霍铭辰依然单膝跪在原地,但他周身那不稳定的光芒和半透明化已经彻底消失。他紧紧握着苏晚晚的手,体温透过掌心传来,真实得让人想落泪。他低着头,黑发垂落,看不清表情,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昭示着刚才那场内在搏斗的凶险。
“……晚晚。”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至极,却彻底摆脱了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变回了苏晚晚熟悉的、属于“霍铭辰”的声音。
苏晚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巨大的疲惫和放松感席卷而来,她几乎站立不稳。
霍铭辰立刻察觉,手臂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他的拥抱如此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惧和后怕,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驱散了苏晚晚周身的寒意。
“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
甲板上,林枫和队员们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充满了震惊、庆幸与挥之不去的忧虑。霍铭辰恢复了,但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失控景象,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然而,就在这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中,舰桥的通讯官不顾一切地冲上甲板,脸色煞白,手中拿着一份刚接收到的、标有最高紧急等级的讯息。
“林队!霍总!刚……刚刚收到的全球监测网络紧急通告!”通讯官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不是地震,不是太阳活动……来源是……是深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规律性的能量脉冲信号,正从柯伊伯带外侧区域,朝着内太阳系扩散!其核心频率……与我们之前在‘彼岸’崩溃时捕获的残留信号……高度同源!”
霍铭辰抱着苏晚晚的手臂猛地收紧。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东南方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气层,直达那片人类刚刚开始探索的黑暗疆域。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恢复了人性的眼底,却沉淀下了更深的、仿佛知晓某种必然命运的凝重。
“不是‘回标’……”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怀中的人宣告,“是……‘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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