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零号病人”。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敲碎了苏晚晚心中最后的侥幸。通讯器里医疗团队关于霍铭辰生命体征急剧下降、脑波活动消失的惊恐报告,与存储设备屏幕上那行冰冷残酷的文字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
“逐星者”空天飞机在深空中剧烈颠簸,正以极限速度逃离月球轨道,试图摆脱“清道夫”那令人窒息的威慑范围。舱内红灯闪烁,警报声此起彼伏,但这一切喧嚣仿佛都与苏晚晚隔绝了。她僵立在舷窗前,目光没有焦点,手中紧握的存储设备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掌心。
林枫稳住身形,冲到通讯器前,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冷硬:“基地!不惜一切代价维持霍总生命!重复,不惜一切代价!我们正在全速返回!”
他转身看到苏晚晚的状态,心中一沉,上前扶住她几乎脱力的肩膀:“苏小姐!振作点!我们还拿到了数据!还有希望!”
希望?苏晚晚缓缓转过头,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烬。“零号病人……铭辰他……不是被感染,他可能就是……源头?”她的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裂。母亲的研究,维兰德的疯狂,“火种”的力量,“寂静”的降临……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最残酷的可能性。
(承)
“先离开这里再说!”林枫强行将她按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飞行员!规避动作!启动所有干扰弹!我们不能被‘清道夫’盯上!”
“清道夫”在彻底“清理”了月面的“摇篮”残骸后,似乎并未对逃逸的“逐星者”表现出进一步的兴趣。它那倒悬山峰般的庞大身躯在月球轨道上微微调整了姿态,继续沿着它那既定的、冷漠的巡弋路线,缓缓移动,将黑暗的阴影投向远方。但谁也不知道,它的扫描范围是否会再次将地球纳入其中。
暂时的危机解除,但舱内的气氛并未缓和。苏晚晚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她必须弄清楚“零号病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她颤抖着手,开始飞速浏览那个刚刚解密的“终极威胁:寂静本质及应对协议”数据包。
海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视野,大部分是关于“寂静”作为一种宇宙规则的冰冷描述,以及“织网者”文明对其无数的、最终均告失败的对抗尝试。其中反复提到,“寂静”本身并无主动意志,它更像是一种宇宙的“免疫反应”,清除着那些过于“活跃”、可能破坏某种宏大平衡的“信息聚集态”——也就是高度发展的智慧文明及其造物。
而关于“零号病人”的记录,却异常模糊和诡异。那并非“织网者”自身的案例,而是他们在漫长观测中,于宇宙尺度下捕捉到的、一个极其罕见的特例——某个未知文明中的一个特殊个体,其意识或存在本身,在某个临界点后,竟与“寂静”的规则产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同频共振”,成为了一个活的“信标”和“放大器”。这个个体所到之处,会不自觉地吸引“寂静”的“关注”,并加速其降临过程。
“织网者”将这种极其罕见的、引发了区域性“寂静”提前活跃的现象,标记为“零号病人”事件。
苏晚晚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霍铭辰融合了“火种”力量,又在与“寂静”的直接对抗中,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封印了部分侵蚀……他的状态,与描述中的“零号病人”特征,高度吻合!
他不是被动的受害者,他本身,就成了一个行走的、不稳定的“灾难触发器”!
(转)
“逐星者”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越了近地空间,朝着“棱镜”基地的秘密降落点返回。漫长的航程中,苏晚晚将自己沉浸在数据包最后的部分——那并非解决方案,而是“织网者”在绝望中提出的几个近乎自杀性的“终极设想”。
其中一个设想,名为“意识奇点坍缩计划”。其核心是,找到一个与“零号病人”意识深度绑定、且具备极高权限和能量的个体,主动引导“零号病人”体内不稳定的力量,连同其被“寂静”侵蚀的意识核心,一起进行一场向内、而非向外的、超越常规物理规则的“意识层面的大坍缩”。
这个坍缩的目的,不是毁灭,而是试图在内部创造一个临时的、隔绝的“微型宇宙”或“信息黑洞”,将“零号病人”与“寂静”的关联彻底封存在一个独立的循环内。理论上,这能切断“信标”效应,阻止“寂静”的进一步降临。
但代价是……执行引导的个体,其意识将作为“坍缩”的催化剂和稳定锚,极有可能一同被卷入那个未知的、与世隔绝的“微型宇宙”,永世沉沦。而“零号病人”本身,其意识能否在坍缩中保持独立,还是会被彻底分解同化,也是未知数。
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方案,一个用两个意识的可能性,去赌整个文明存续的疯狂赌局。
苏晚晚看着这个方案,呼吸几乎停止。那个“与零号病人意识深度绑定、且具备极高权限和能量的个体”——除了她,还能有谁?
(合)
“逐星者”平稳降落在“棱镜”基地。舱门一开,苏晚晚便不顾一切地冲向医疗中心。
霍铭辰躺在隔离舱内,身上连接着更多的维生设备和监控仪器。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掌心的星图印记不再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冰冷的稳定,仿佛一块镶嵌在血肉中的宇宙碎片。
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曲线低缓得令人心慌,脑波活动几乎是一条直线。
“他……怎么样了?”苏晚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问向主治医生。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生理机能被一种未知的力量强行维持在最低限度,但意识活动……我们检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脑波信号。苏小姐,霍总他……可能已经……”
“不!”苏晚晚打断他,扑到隔离玻璃前,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表面上,“他还在!我能感觉到!他只是……被困住了!”
她回头,看向紧随而来的林枫,眼中是燃烧一切的决绝:“林枫,准备‘意识奇点坍缩’所需的一切!我要进去!把他带回来!”
林枫瞳孔骤缩,他刚刚在返航途中已经粗略了解了数据包内容,自然知道这个计划的危险性。“苏小姐!那太危险了!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且你……”
“没有别的选择了!”苏晚晚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是‘零号病人’,但也是霍铭辰!是我爱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毁灭的信标,更不能放弃任何唤醒他的可能!这是唯一的路!”
她的目光投向隔离舱内那个沉睡的身影,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悲壮。
“如果……如果我回不来,”她轻声对林枫说,“保护好这里的一切。还有……告诉他,我试过了。”
就在这时,基地的全球监测系统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这一次,并非来自深空!
“检测到全球范围内异常能量波动!来源……来源是霍总所在的医疗中心!波动频率……与‘寂静’特征高度吻合!强度正在指数级攀升!”
“警告!‘清道夫’已调整航向!正直接朝向地球!预计抵达时间……六小时!”
所有人都惊呆了。
霍铭辰体内被封印的“寂静”力量,因为他的意识濒临消散,失去了最关键的束缚,开始失控了!它正在主动散发信号,再次为“清道夫”指引方向!
这一次,不再是路过,而是直扑目标!
苏晚晚看着监测屏幕上那代表“寂静”波形的、急剧攀升的曲线,和“清道夫”那直指地球的冰冷轨迹,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已经看到了命运的终点。
“没有时间了。”她推开隔离舱的门,走了进去,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医疗中心,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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