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敛着青衫下摆,硬着头皮跟在北辰婳身后,青石板铺就的内堂甬道上,每一步都似踩在无形的紧绷丝线之上。
北辰婳在主位落座,她抬眼,目光紧紧地锁住慕容轩,声音没有半分温度:“说吧,刚才那女子是谁?你们为何纠缠不清?”
慕容轩沉吟片刻,知道在母亲面前无从隐瞒,终是松了口:“母亲,前些日子舅舅召见我,让我探查柳诗音的底细,说她与北辰瑾关系不一般……”
他顿了顿,垂眸看向自己云纹锦靴的鞋尖,声音轻了些:“我本是奉命行事,可探查时……不知不觉便动了心。向她表明心意被拒后,我一时失了分寸,没想到您今日突然回来,恰好撞见了。”
北辰婳眉头骤然紧锁,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轩儿,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我早说过,龙椅上的人为了皇权,半分亲情都容不下!你怎么全当耳旁风?还有,谁给你的胆子去帮他办这些事?”
慕容轩依旧垂着眸,声音却带着几分执拗:“我……我想着为舅舅分忧,也为侯府挣些颜面,让咱们府的地位更稳些。”
“糊涂!”北辰婳气得胸口起伏,抬手似要落下,最终却只是指着他怒斥,“皇权争斗波谲云诡,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侯府如今的地位,靠的是祖上荫庇和步步谨慎,岂是你贸然行事能稳固的?你帮他办事,若出了差错,整个侯府都要跟着你遭殃!”
慕容轩心中一阵后怕,声音虽轻却发颤:“母亲,我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这般莽撞了。”
北辰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语气稍缓:“但愿你这次是真的长了教训。从现在起,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别插手不该管的事。”她话锋一转,眼中多了几分探究,“我倒要问问,这柳诗音究竟是何方人物?整个天下都是你舅舅的,他还用得着你帮衬?”
“柳诗音不过是个雅韵坊的女子。”慕容轩头垂得更低,语气愈发惶恐,“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再不敢失了分寸。”
北辰婳脸上怒意渐消,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似自语般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自己办,怕是心虚,怕落了把柄。”她心中暗忖,自家弟弟行事谨慎,手段狠辣,此次定有隐情,只是不愿亲自出面惹人非议。
随即她神色一正:“你现在马上去平息那些谣言,挽回柳诗音的名声。侯府在京城屹立多年,靠的是谨言慎行,莫因这点小事给有心人留了话柄。你舅舅若再找你,就让他来找我,我倒要问问他,为何让你卷入这浑水。”
慕容轩不敢耽搁,转身时仍不忘理了理衣襟,确保衣摆没有褶皱。他快步召来待从阿吉:“即刻去办件事。暗中追查散布谣言的源头,那些市井闲人若收了好处乱说话,不必苛责,只须让他们闭了嘴便好。”
同一时刻,雅韵坊内。锦娘妈妈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街面上渐渐散去的议论人群,轻轻松了口气。她转身,将刚沏好的茶递给柳诗音,温声道:“看来大长公主是插手了,慕容轩这才收敛了性子。”
柳诗音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凉,眉尖仍锁着不安:“锦娘妈妈,我总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放心,有大长公主压着,逍遥侯他不敢再轻举妄动。”锦娘妈妈拍了拍她的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只是这皇家的事,牵连甚广。北辰瑾在边疆一日,你在京城便一日不能真正安稳。咱们能做的,唯有守好雅韵坊,静待风波过去。”
柳诗音默默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阳光正好,街上行人往来如梭,可这繁华之下,她总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侯府内,北辰婳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窗前。慕容轩提及北辰烨时那副慌乱却仍维持体面的模样,柳诗音离去时虽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
“皇权争斗……”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弟弟啊弟弟,你想借轩儿的手查探那女子,又想让轩儿卷入北辰瑾的婚事风波,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可你忘了,轩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能让他成为你巩固皇权的棋子?”
她扬声唤来心腹侍女晚棠,声音压得极低:“去查,查清楚柳诗音的底细,还有她与北辰瑾之间的所有往来。记住,要悄无声息,莫让任何人察觉是侯府的手笔。”
晚棠躬身领命,轻步退下。北辰婳望着窗外侯府的亭台楼阁,夕阳将飞檐染成金红,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这京城的水,既然已经浑了,那就让我来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谁想动我儿子,就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边疆的风,比京城更烈。
一份战报正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透着浴血奋战的惨烈——北辰瑾与钟离御霆率领的五千精兵初到边疆,便遭遇敌军突袭。虽凭借钟离御霆的沙场经验击退敌军,却也折损了近千兵力。
战报末尾,北辰瑾的请罪之语写得恳切,字里行间却透着不服输的坚毅,誓要在三个月内夺回失地。
皇宫,御书房。北辰烨看着战报,他猛地将战报拍在龙案上。“传旨!”他对身旁立着的贴身太监陈敬安道,“嘉奖钟离御霆临危不乱,另调拨三千援兵给北辰瑾!告诉他,朕给他的不仅是兵,更是信任。若再打不好这仗,就提头来见!”
陈敬安躬身领旨,快步离去。御书房内只剩下北辰烨一人,他站在墙边,望着悬挂的江山社稷图,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图上标注的边疆城镇,喃喃道:“瑾儿,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成,则洗刷拒婚之耻,执掌兵权;败,则万劫不复。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夜色渐深,雅韵坊的烛火依旧亮着,柳诗音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枚未绣完的平安符——鹅黄色的缎面上,只绣了半只展翅的大雁。这本是她想给北辰瑾准备的,可连日的心绪不宁,让她的银针迟迟无法落下。
前路漫漫,是福是祸,无人知晓。柳诗音放下银针,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喜欢花魁情绕众君心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花魁情绕众君心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