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尽,凝芳亭外的花瓣还在随风轻颤,北辰瑾已按捺不住心头的翻涌,几乎是踉跄着穿过游廊,直奔皇后萧婉卿所居的凤仪宫。
殿门未关严,隐约能瞥见内里的光景——熏香袅袅缠绕着梁柱,皇后萧婉卿正临窗而坐,手中银针穿梭,素缎上半朵牡丹已初见雏形,银线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她绣针一顿,抬眼望去,见北辰瑾面色铁青,眉头当即蹙起:“何事慌张?你学的规矩,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母后!”北辰瑾一把攥住她执针的手腕,指节用力得泛白,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父皇为何要下旨,将诗音赐婚给慕容轩?!”
萧婉卿缓缓抽回手,将绣针搁在锦盒里,取过一旁的锦帕细细擦拭指尖,神色平静:“陛下的旨意,自有他的考量,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考量?”北辰瑾猛地甩开衣袖,锦袍扫过案几,数个绣线轴噼里啪啦滚落满地,“什么考量!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断了我和诗音的念想,故意用这桩赐婚堵我的退路!”
“放肆!”萧婉卿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陛下是君,你虽然是他的孩子,但也是他的臣子,你岂能如此妄议君父?当初是谁为了一个柳诗音,在大婚之日逃婚,让皇家颜面扫地?如今陛下不过是做个了断,你倒先怨起陛下了?”
北辰瑾语塞,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当初的冲动与执拗,此刻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让他无从辩驳。
“你那时只知儿女情长,罔顾朝堂大局!”萧婉卿不等他开口,已然厉声打断,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如今陛下赐婚柳诗音,既是敲打你,也是在为你铺路——断了这桩私情,你才能专心于储位,这道理你不明白吗?”
“铺路?”北辰瑾自嘲地笑出声,眼底爬满红血丝,语气里带着彻骨的寒凉,“把我心爱的女子赐给别人,这也叫铺路?母后,你难道看不出吗?父皇这是在猜忌我!他是在用这桩赐婚警告我,让我不许再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
“糊涂!”萧婉卿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指着他的鼻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陛下何曾猜忌过你?你是他的孩子,他只是恨你不成器!若你能早些收起那点儿女情长,看清朝堂险恶,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母子二人各执一词,争执声在殿内来回回荡,与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浓郁的熏香混着牡丹的冷香,呛得北辰瑾胸口发闷。他望着母亲严厉的面容,只觉得一阵心寒——原来在他们眼中,他的情意、他的念想,都不过是朝堂博弈的筹码,随时可以被舍弃。
最终,北辰瑾猛地转身,重重甩上殿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棂微微发颤,也惊得廊下的雀鸟扑棱棱飞远。萧婉卿立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殿门,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着忧虑与无奈,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廊柱后的阴影里,林婉儿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她指尖死死攥着帕子,帕角被绞得变了形,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方才殿内的争执,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头的算盘打得更响。
就在她悄然抬步,准备顺着回廊退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缓却带着威严的声音:“林小姐在此处,是在听什么吗?”
林婉儿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缓缓转身,只见萧婉卿的贴身婢女青禾端着茶盘站在不远处,茶盘上的青瓷茶杯稳如泰山,而青禾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显然已经在此观察了许久。
心头瞬间涌上慌乱,林婉儿却强装镇定,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柔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青禾姑姑,我……路过此地,听闻殿内有争执声,怕贸然进去惊扰了皇后娘娘,便在此等候着,想等娘娘心绪平复了再进去请安。”
青禾目光沉沉地扫过她紧绷的侧脸,又瞥了眼她攥紧帕子的手,淡淡开口:“皇后娘娘此刻心绪不宁,小妲还是早些回吧。凤仪宫的地界,不是谁都能随意逗留的,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语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林婉儿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恭敬地应了声“是”,垂着头,脚步匆匆地沿着回廊退去。只是转身的瞬间,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方才听到的一切,已然成了她手中最有用的筹码。
青禾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端着茶盘缓缓走进了凤仪宫,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将所有暗流涌动都隔绝在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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