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东跨院新房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月色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推开新房门时，屋内的红烛仍燃得旺，烛火映着满室的喜字，从窗棂到床幔，红得晃眼，倒显得刚才府里的慌乱像场不真切的梦。
丫鬟早已备好了热水和点心，见两人进来，行了礼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将门掩上。柳诗音走到桌边，看着托盘里早已凉透的合卺酒，杯沿还沾着红色的绸带，忽然笑出了声，转头看向慕容轩，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侯爷，今日这新婚夜，怕是要载入慕容家史册了吧？别家新婚都安安稳稳，咱们倒好，从早晨忙到现在，连口热酒都没喝上。”
慕容轩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歉意：“委屈你了，本该是好好的日子，却让你跟着受了这么多累，还受了惊吓。”
柳诗音转过身，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眼底带着笑意，语气却藏着几分认真：“累倒不算什么，就是……”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慕容轩瞬间紧张起来的模样，才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继续道，“侯爷，没想到你们家还挺乱的呢。刚进门就赶上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还真有点没底，往后是不是经常要应对这些？”
这话虽带着玩笑，却也藏着几分真切的担忧。慕容轩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认真：“是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家里的情况，让你受了惊吓。不过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置身这样的境地。叔父去了边关，祖母有我们照料，等熬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让你安安稳稳的。”
柳诗音望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心底浮动的那点不安慢慢沉了下去。她微微倾身，手臂虚虚环过慕容轩的腰，没有完全贴紧，只将耳朵轻轻靠在他胸口，听着那道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我信你。不过明日清点家产，咱们可得亲自盯着，账房先生虽可靠，却不如自己看着放心，别让下人动手脚，也免得内务府来人时挑出毛病，再让母亲不高兴。”
慕容轩喉间低应一声“好”，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指腹触到她温热的耳垂时，微微顿了顿。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羽毛拂过肌肤，触到便收回了动作。红烛的光在两人身上晃着，将影子勉强叠在铺着喜帕的床榻上，暖意在空气中漫开，却总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他眼底的喜欢明明白白，像落在雪地的阳光，可她尚未完全卸下的防备，像裹着薄霜的花瓣，让此刻的相拥，多了分克制的温柔。
而此刻的前院厅堂，北辰婳仍坐在原位。丫鬟早已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连青砖缝里的尘土都扫得仔细，可她看着空荡荡的厅中，指尖仍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釉色冰凉的触感硌得指腹发疼，连带着心口都泛起凉意。
“殿下，夜深了，露气重，该回房歇息了。”守在一旁的晚棠轻声提醒，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她知道殿下心里惦记着慕容轩，可今日之事，终究是慕容家的家事。
北辰婳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厅门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晃动的烛影。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怅然：“慕容家……终究还是让他护住了。我本以为，今日这事，会让他看清慕容家的糟心事，往后能离远点。”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牵挂，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妥协，“罢了，随他去吧。他既然选了这条路，便让他走下去。只是希望他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晚棠不敢多言，只上前替她收拾好茶盏，将凉透的茶水倒掉。北辰婳站起身，理了理宫袍上的褶皱，指尖将方才坐出的印子抚平，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夜色深沉，廊下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满厅的寂静，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在空荡的厅堂里来回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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