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昏暗而闷热,弥漫着积年累月的咸鱼腥味、潮湿木头的腐朽气息以及地精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汗臭的味道。只有几缕顽强的阳光,从老旧木板拼接处的缝隙挤进来,在布满悬浮灰尘颗粒的浑浊空气里,投下几道斜斜的、不断随着船身摇晃而变幻形状的光柱。林云盘腿坐在一堆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咸鱼腥气的粗糙麻袋上,膝盖上摊开着那本他从宝藏海湾带来,此时封面已被海水浸泡得模糊不清的《暗影秘典纲要》。书页泛黄发脆,边缘卷曲,上面用古老的通用语和简陋的图示描述着一些基础的暗影魔法原理。
他正全神贯注地尝试理解一个关于如何将无形的暗影能量短暂附着在武器锋刃上,以增加其穿透力和造成额外精神痛苦的基础附魔技巧。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极其缓慢、生涩地勾勒着一个代表着“痛苦”与“渗透”的简易暗影符文,努力感受着周围空间中那稀薄的、冰冷刺骨的暗影能量粒子,试图引导它们汇聚。
就在他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的冰冷能量流,即将在他指尖缠绕成型的那一刹那——
“轰隆!!哐当——!!”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又夹杂着木质结构发出刺耳碎裂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整个船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深海巨掌狠狠拍中,又像是迎头撞上了隐藏的礁石,发生了极其剧烈、近乎颠覆性的震动和倾斜!
林云猝不及防,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猛地抛起,又重重砸在旁边的麻袋堆上,手中的《暗影秘典纲要》也脱手飞出,险些滑进角落里积存的脏水里。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边嗡嗡作响。
外面甲板上,瞬间炸开了锅!地精水手们惊恐万状的尖叫声、杂乱无章的奔跑脚步声、物品滚落碰撞声,以及吱钮·扳钳那极具穿透力、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彻底变了调的尖利怒吼,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的交响:
“怎么回事?!是哪个没长眼睛的蠢货在掌舵?!撞上暗礁了吗?!还是触礁了?!妈的!检查船底!立刻!马上!要是老子的船漏了,我把你们都扔下去喂鱼!!”
林云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捡那本珍贵的书,迅速将其塞回自己那个同样破旧但时刻不离身的背包最里层,同时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努力压下惊疑,换上一副与其他水手无二的惊慌模样,快步冲出了闷热的船舱。
甲板上的景象比声音所预示的还要混乱。水手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有的死死抓住缆绳或桅杆,脸色惨白;有的趴在剧烈摇晃的船舷边,拼命向下张望,试图看清船体受损情况;还有几个则连滚带爬地冲向底舱入口,想去检查是否有海水涌入。吱钮·扳钳正站在船头最前方,他那矮小肥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绷得像一块石头,一张绿脸此刻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死死地瞪着商船侧后方的海面,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一种……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撞到什么了?”林云快步走到吱钮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带着水手应有的惊慌。他顺着吱钮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锈水财宝号”后方大约一百米左右的海面上,几道异常明显、犁开白色浪花的V形水痕,正以惊人的速度破开蔚蓝的波浪,坚定不移地朝着商船疾驰而来!那速度远超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阳光照射在翻涌的海水上,偶尔反射出鳞片特有的冷硬光泽,隐约可见水痕之下那快速扭动游弋的、覆盖着暗色鳞片的修长身影,以及它们手中偶尔探出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不详寒光的珊瑚质三叉戟或骨制长矛!
娜迦!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加速,几乎要撞碎他的胸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吱钮猛地转过头,那张肥脸上肌肉抽搐,他一把抓住林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压低了声音,用带着哭腔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埋怨语气嘶吼道:“是娜迦!他妈的!是那些阴魂不散的鱼脑袋!他们……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林!你他妈到底在外面惹了多大的麻烦?!不是都说好了吗?!他们为什么又找上门来了?!”
说话间,那几道致命的V形水痕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逼近了商船,最近的一道几乎已经贴到了船壳。哗啦几声破水巨响,五名体型格外强壮、肌肉虬结的那迦暴徒猛地从海中跃起半身!它们粗壮有力、覆盖着厚实鳞片的蛇尾有力地拍击着海水,支撑起它们布满战斗疤痕的上半身,手中打磨锋利的珊瑚三叉戟带着冰冷的杀意,齐刷刷地对准了甲板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众生。为首的那名娜迦暴徒,体型更为魁梧,鳞片呈现出更深邃、近乎墨蓝的颜色,脖颈上挂着一串由小型海怪牙齿串成的项链,显然是个小头目。
刹那间,整个甲板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地精水手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恐惧。有几个甚至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湿滑的甲板上。
那娜迦小头目那双毫无感情、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竖瞳,缓缓扫过甲板上每一个惊恐的面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穿透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了站在吱钮身边的林云身上。它似乎微微偏头确认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带着明显娜迦喉音、发音古怪但却异常清晰、冰冷的通用语,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甲板上炸开:
“你,是林云先生吗?”
全船的目光,唰地一下,如同聚光灯般,瞬间全部聚焦到了林云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惊疑、恐惧,以及一丝“果然是你惹来的祸事”的无声指责。吱钮更是猛地松开了抓住林云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哥布林工程师的扳手,他看看海面上那杀气腾腾的娜迦,又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林云,小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你他妈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无声控诉。
林云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和恐惧气息的空气。他知道,这一刻无法逃避,任何犹豫或否认都只会让情况更糟。他上前一步,越过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吱钮,站到了船舷边最显眼的位置,目光平静(至少表面如此)地迎向那娜迦小头目,用清晰而稳定的声音回应:
“是我。”
那娜迦小头目点了点头,布满鳞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依旧冰冷得像深海的海水,但似乎刻意带上了一丝程序化的、近乎僵硬的“恭敬”:“奉我们至高无上的首领,瓦斯琪女士之命,前来邀请您。女士,有请。”
又是瓦斯琪!
林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深渊。他才刚刚离开那片深海囚笼没多久,呼吸到几天自由的空气,为什么她又突然派人来“请”?是突然反悔了,觉得放走他这个“有趣玩具”是个损失?还是她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察觉到了他体内力量的细微变化或他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亦或是……一个更加荒谬、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他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用手按了按自己平坦的小腹,随即立刻将这个荒诞的联想甩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面如死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吱钮,又扫过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用祈求眼神望着他的地精水手。他清楚地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面对五名精锐的娜迦战士,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不仅是徒劳的,更是自杀性的,而且必然会连累整船无辜(或者说,没那么该死的)的人。
“好。”林云点了点头,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我跟你们去。”
他转过身,压低声音,对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吱钮快速说道:“老板,看来瓦斯琪女士临时有事找我。我得再去‘做客’一段时间。你们……照原计划,继续回棘齿城吧,不用等我了。保重。”
吱钮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挽留或者抱怨的话,但最终,在那娜迦小头目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带着哭腔的叹息,他颓然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什么晦气。
林云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看那些表情复杂的地精水手。他深吸了最后一口气自由的空气,双手抓住冰冷潮湿的船舷,动作熟练地翻身越过,纵身跃入了下方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海水之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一名靠近的娜迦士兵立刻递过来一个散发着柔和、稳定蓝光的、由某种特殊处理过的坚韧海藻编织而成的呼吸鳃。林云接过,毫不犹豫地将其含在口中,一股清凉的气息立刻涌入,让他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仿佛重新变成了某种两栖生物。
那娜迦小头目见状,不再多言,强壮有力的蛇尾猛地一摆,搅动起一团水流:“跟我们走,速度要快。”
另外四名娜迦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几乎是挟持般地簇拥着林云,形成一个严密的护卫(或者说看守)阵型。随着那迦小头目带头下潜,整个小队如同五支离弦的利箭,迅速朝着光线逐渐减弱、幽暗如同巨兽喉咙的深海疾速下潜而去。
海面上,“风险投资公司”的商船在原地无助地漂浮、摇晃了片刻。甲板上的地精水手们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面面相觑,惊魂未定。最终,在吱钮带着哭腔和愤懑的咒骂声驱赶下,水手们才手忙脚乱地调整风帆和船舵,带着满腹的疑惑、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林云这个“灾星”的复杂情绪,调整方向,朝着棘齿城的方向,加速驶离了这片令人不安的海域。
而林云,则再一次被拖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美丽与危险并存、完全由娜迦意志主宰的深海世界。阳光在头顶迅速消失,周围的海水从蔚蓝变为深蓝,再变为近乎永恒的墨黑。这一次,瓦斯琪的突然“邀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等待他的,是更深层次的囚禁,是严酷的审问,还是……其他更加不可预测的命运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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