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月要塞依旧如同一位沉睡在时光中的远古守护者,静静地矗立在菲拉斯蜿蜒海岸线的悬崖之上,被那永恒般的朦胧雾气所笼罩,肃穆、静谧,却又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跟随着莱娜·夜风那沉默而挺拔的背影,林云再次踏上了那熟悉而危险的栈桥,脚下是翻涌的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
穿过那道由巨大古木和坚韧藤蔓编织而成的、戒备森严的城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如同雕塑般伫立的暗夜精灵哨兵投来的目光——那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混合了探究、警惕,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对于“麻烦”本能的排斥。
他在暴风城以及后续逃亡路上掀起的波澜,显然已不再是秘密,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已然扩散至此。
议事厅内,光线透过精心雕琢的窗棂,在布满古老纹路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珊蒂斯·羽月将军端坐在她那简朴却象征着权力的座位上,姿态与林云记忆中上次离开时并无二致,依旧挺拔如松,沉静如山。
但整个大厅内弥漫的那种无形凝滞感,却远比上一次要沉重得多,仿佛空气都因即将进行的谈话而变得粘稠。
这位经历过万年风霜的将军,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平静地落在林云身上,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的穿透力,让林云感觉自己像是一本被强行摊开的、写满了秘密的书卷,正等待着最严苛的审阅。
“林云。”珊蒂斯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多余的寒暄与客套,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主题,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如同菲拉斯夜晚的露珠。
“我们通过库尔提拉斯的定期通讯、塞拉摩的紧急通告,甚至一些地精商队流传的只言片语,收到了来自多个独立渠道、却指向同一核心的消息。”
她的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暴风城一度进入高度戒严状态,其最隐秘的利刃——军情七处的精英力量倾巢而出,明面上的目标,直指一个特征明显的‘光头法师’。
紧随其后,死亡之翼的血脉,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不惜跨越无尽之海,在卡利姆多的土地上,对你展开了近乎公开的、不死不休的疯狂追杀。
甚至,在你历经艰险返回菲拉斯之前,我们监测到,原本相对规律活动的本地娜迦族群,也出现了异常的、极具针对性的躁动与攻击性增强,目标明确指向你的居所。”
她每平静地陈述一句,林云的心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敲击一下,沉下一分。联盟的人类王国、邪恶的远古巨龙、深海的娜迦军团……他几乎在不知不觉中,将艾泽拉斯几股举足轻重的势力都得罪了一遍,并且成功地让它们都将目光聚焦在了自己这个小小的、渴望安宁的“家”上。
“这一切的焦点,都指向了你,林云。”珊蒂斯的目光如同经过千年寒冰淬炼的刀锋,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足够清晰、足够有说服力,能让我相信,允许你这样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继续留在菲拉斯,不会给这片我们世代守护的土地、以及栖息于此的所有生灵,带来无法承受的毁灭性灾难的解释。”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搪塞的压迫感,“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在暴风城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你本身代表了什么,会同时引来联盟官方、上古巨龙乃至深海娜迦如此高度的关注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庞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向林云。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
他深知,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任何含糊其辞、避重就轻或者拙劣的谎言,都毫无意义,甚至只会瞬间摧毁本就脆弱的信任基础,激怒这位以智慧和责任感着称的将军。他必须吐露一部分足够分量的真相,用诚意来换取一丝生存的空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体内那源自深渊的、习惯于隐藏的本能被他强行压下。他抬起头,不再闪避,直接迎上珊蒂斯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羽月将军,我并非暴风城派出的任何探子,也非任何已知组织或势力的成员。从本质上讲,我只是一个……迷失在力量与知识迷宫中的旅人,一个因追寻某些被禁忌的真相,而不幸被卷入巨大漩涡的倒霉蛋。”
他开始选择性地叙述,如同在雷区中谨慎前行:
“在暴风城期间,我凭借一些……非常规的感知手段,无意中窥破了一个足以震动整个联盟的秘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以增强话语的分量,“那位权倾朝野、以其美貌与智慧闻名的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她的真实身份,正是死亡之翼的子嗣,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他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这个最具冲击力的信息。
果然,话音落下的瞬间,议事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珊蒂斯·羽月那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容上,眼神骤然变得如同最寒冷的冬夜星辰,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实质化。
就连一直如同背景般静立在一旁的莱娜·夜风,呼吸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握着长弓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一头黑龙,尤其是奥妮克希亚这样的狡诈存在,竟然长期潜伏在人类王国的心脏,窃居高位!这个消息的价值和危险性,不言而喻。
“她察觉到了我的窥探,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灭口行动。我被迫仓促逃离,也因此登上了暴风城官方和军情七处的追捕名单,并成为了奥妮克希亚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林云继续陈述,这一部分基本符合事实,只是隐去了他潜入女伯爵府邸的真实目的。
“至于娜迦近期异常的、针对性的躁动……”林云在这里刻意顿了顿,这是他需要极度谨慎处理、模糊焦点的部分,“或许……与我曾经接触并掌握的一些……涉及深海奥秘与暗影本质的禁忌知识有关。奥妮克希亚很可能利用了这一点,或者故意释放了某种信息,煽动甚至引导了娜迦,以此来给我制造持续的麻烦,干扰我的行动,甚至借刀杀人。”他将娜迦的袭击巧妙地归咎于黑龙公主的阴谋与煽动,尽可能地撇清了自己与瓦斯琪之间那复杂而危险的真实关联。
“我承认,羽月将军,”林云没有试图完全否认自身力量的异常,那在明眼人面前是徒劳的,“我所追寻和掌握的力量体系,并非艾泽拉斯主流的奥术魔法或圣光之道。它们更深地根植于暗影位面,甚至……在探索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接触并吸纳了一些来自扭曲虚空乃至更深邃深渊的……危险知识。”
他使用了“接触”和“吸纳”这类相对模糊的词语,而非“继承”或“源自”。“这正是我追寻知识所付出的沉重代价,也是我如今被诸多麻烦缠身的根源所在。”
他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但我可以向您,以我残存的良知和对家人平安的渴望起誓,羽月将军,我寻求这些力量的目的,并非为了播撒混乱与毁灭。我来到菲拉斯,选择在此定居,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让我摆脱过往纷争、安身立命、并有能力保护我所珍视之人的宁静角落。”
他最后用一种近乎恳切,却不失尊严的语气总结道:“我的家人,佐拉,幽汐,凯洛斯,已经因为我的缘故而被迫离散,远走他乡。我比这片土地上的任何生灵,都更加渴望菲拉斯能够维持它的和平与安宁。我愿意无条件接受羽月要塞的监督与管理,在您认为必要的时候,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基于我特殊‘知识’和力量的协助,以证明我存在的价值与对这片土地的善意。我唯一的请求,仅仅是一个能够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与家人重新团聚的、受到限制的机会。”
林云的这番陈述,堪称一次精妙的语言艺术。他半真半假,既抛出了“奥妮克希亚潜伏”这个极具价值和诚意的重磅信息,又巧妙地隐瞒了自身最核心、最危险的秘密(深渊领主的直接血脉、作为娜迦“神子”的身份),同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求知而误入歧途、惹上大麻烦,但本质渴望安宁、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值得同情与有限度利用的学者形象。
珊蒂斯·羽月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她那历经沧桑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如同最深沉的湖水,让人无法窥探其下的暗流与思绪。
议事厅内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倍感压力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远处永恒之泉瀑布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轰鸣声,如同为这场决定林云命运的审判伴奏。
良久,就在林云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时,珊蒂斯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与脚下大地相连的沉重分量:
“关于奥妮克希亚潜伏在暴风城权力核心的消息,事关整个联盟乃至卡利姆多的安全格局,其重要性毋庸置疑,我会立即动用所有可靠渠道进行核实与评估。”
她的目光再次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林云,带着审视与衡量,“至于你本人,林云……你所掌握的力量本质,确实充满了危险与不确定性,你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行走的不稳定奥术节点,是一个巨大的、难以预测的变数。”
林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但是,”珊蒂斯的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在严冬中透出一丝缝隙,“正如你方才所言,菲拉斯的稳定与宁静,是羽月要塞存在的最高准则。一个被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和深海娜迦同时死死盯上的目标,如果放任其流落在外,不受控制,或许比将他置于我们的监视与掌控之下,所带来的潜在风险要更大,更难以预料。”
她显然已经做出了权衡与决断:“基于目前的局势和你所表现出的有限诚意,你可以暂时留在菲拉斯,返回你的居所。
但是,”她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带着不容违逆的规则感,“你必须严格遵守以下条件:第一,未经羽月要塞的明确允许,你的活动范围不得超出菲拉斯南部海岸线至迷雾海港的指定区域。第二,你在菲拉斯的一切公开活动,都将处于羽月要塞的监视之下,莱娜·夜风队长将是你的直接联络人与监督者。第三,当羽月要塞认定,出现威胁到菲拉斯整体安宁的特定事件时,你需要无条件提供你的特殊‘知识’与力量,协助要塞处理这些威胁。这是你换取留在此地的代价。”
这等同于有限度的软禁、持续的监视和有条件的利用。然而,对于此刻的林云而言,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是一根从悬崖边抛下的、虽然粗糙却足以救命的绳索。
“我接受。毫无异议。”林云毫不犹豫地、清晰地回答道,甚至微微躬身以示服从。
“很好。”珊蒂斯·羽月终于从她的座位上站起身,这个动作本身就象征着会面的结束。“具体的细则,莱娜会与你沟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林云,”她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林云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警告,“珍惜羽月要塞给予你的这次机会。菲拉斯的千年宁静,不容任何因素破坏,无论其意图如何。”
走出那间充满压迫感的议事厅,重新呼吸到要塞中那带着海风与古木气息的微凉空气时,林云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一层冰冷的汗水完全浸湿,紧紧贴在衣袍上。他成功地在钢丝上走过了第一程,暂时保住了在菲拉斯的立足之地,为他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但他头脑异常清醒,这远非胜利,仅仅是一个更加复杂局面的开端。奥妮克希亚的致命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娜迦异常的、针对性的躁动,其背后是否真的仅仅是黑龙的煽动,他内心存有巨大的疑问,很可能与深海之下的瓦斯琪状况息息相关;而珊蒂斯·羽月给予的这份极其脆弱的、建立在实用主义基础上的“信任”,更是需要他如履薄冰般去维护,任何一丝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抬头,望向羽月要塞上空那被迷雾和魔法屏障共同笼罩的、看不真切的天空,同时清晰地感受着体内那些潜藏的、躁动不安的力量,以及周遭那些无形的、来自暗夜精灵哨兵的、时刻存在的监视视线。
归家之路,依然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与陷阱。而守护这个已然破碎、等待重聚的家的漫长战斗,在经历了无数外部逃亡之后,现在,才真正在这片他选择的土地上,以另一种形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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