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之战后的短暂休整期,燃烧平原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废弃矿洞被改造成了临时的营地。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膏和炖肉的味道,夹杂着伤员的呻吟和士兵们擦拭武器的声响。奥妮克希亚的军团正在舔舐伤口,清点着从黑翼之巢缴获的物资,为前往暮光高地的艰险旅程做准备。
林云站在营地外围,望着焦黑的地平线,眉头微蹙。灵魂的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与希奈丝特拉和奈法利安的战斗消耗远超预期,而前路通往的暮光高地,更是笼罩在死亡之翼阴影下的险恶之地。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暗邪法身崩解时带来的灵魂刺痛。
就在这时,营地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负责警戒的鸦人术士发出了警示性的低鸣,翅膀不安地扇动,感知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林云警觉地回头,体内残存的能量下意识地流转起来。然而,当他看清那两个穿过守卫、无视了周围混杂着警惕与好奇目光、径直向他走来的身影时,他脸上的凝重瞬间冰消瓦解,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所取代!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磨损但保养精良的黑色皮甲,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背上背负着那把造型古朴的长剑——那是用传奇的埃辛诺斯碎片重新铸就的武器,是他那位偏激而强大的导师伊利丹·怒风认可的象征。他的一半脸庞被浸染过邪能的黑色布带严密地遮盖着,露出的另一只眼睛,不再是他离家时那属于黑龙的璀璨金色,而是燃烧着幽绿色的、仿佛能洞悉灵魂弱点的恶魔之火。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混合了龙威与恶魔猎手煞气的冰冷气场,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孤寂。正是他与奥妮克希亚那个离家出走多年,音讯全无的长子——奈法利奥斯!
而跟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女。她有着一头如同月光下海藻般微卷的墨绿色长发,肌肤白皙胜雪,耳朵尖长,带着高等精灵的优雅特征,但眼睑下方和手腕处却隐约可见细小的、如同最上等珍珠般闪烁着柔和光泽的鳞片,昭示着她那不寻常的血脉。她穿着一袭朴素的、带着自然清香的德鲁伊袍子,手中握着一根嫩绿的、仿佛仍在生长、甚至顶端还缀着几片新叶的藤木法杖。她的眼神沉静而温柔,如同宁静的森林湖泊,周身萦绕着令人心安的生命气息与淡淡的潮汐之味。这是他的长女,跟随牛头人大德鲁伊哈缪尔·符文图腾学习的——幽汐!
“奈法利奥斯!幽汐!”林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快步迎了上去,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扫视,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奈法利奥斯在父亲面前几步远处停下,被遮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仅存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眸中,冰冷的神色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简洁,带着久经磨砺的沙哑:“父亲。” 只是一个称呼,却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
“父亲!”幽汐则显得激动得多,她快步上前,眼中充满了孺慕与难以掩饰的担忧,“我们听说了黑石山的事情……在海加尔山的静谧湖畔,塔恩老师感知到南方爆发了惊天动地的能量冲突,其中混杂着令人不安的、强大的龙族威压和……更为深邃黑暗的深渊气息。我们……我们很担心您和……母亲。”她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怯意地瞥了一眼矿洞深处,那里是奥妮克希亚暂时休憩的地方。
林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连日征战带来的疲惫与阴霾。他用力拍了拍奈法利奥斯坚实得如同黑曜石般的肩膀,感受着儿子体内那澎湃而内敛的力量;又轻轻拥抱了一下幽汐,女儿身上那纯净的自然气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好,好,回来就好。”他连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欣慰。随即,他关切的目光落在长子那被布带遮盖的眼睛上,“奈法利奥斯,你的眼睛……这是伊利丹的……”
“无妨。”奈法利奥斯打断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为了获得洞察恶魔本质、追踪一切邪祟的力量,这是必要的代价,也是我的选择。”他话锋一转,那只幽绿的眼眸锐利地扫过周围战后狼藉的景象,最终回到林云脸上,“我感知到了奈萨里奥那家伙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浓烈深渊臭味,还有……属于某个未知的、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恶魔猎手特有的敏锐与直接,显然并非单纯为了探亲而来。
林云脸上的喜悦稍稍收敛,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这个感知力已变得极其敏锐的长子。他示意两人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然后将黑石山之战的前因后果,包括希奈丝特拉的出现与她带来的复制体、那场真假奥妮克希亚的惨烈对决、奈法利安最后的疯狂与陨落,以及最终与龙眠联军达成的、脆弱而微妙的休战,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所以,我们接下来必须前往暮光高地,”林云最后说道,语气沉重而坚定,“希奈丝特拉逃去了那里,她与死亡之翼的计划必然在那里还有延续。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奈萨里奥很可能也在那边,或者与盘踞在那里的势力有关联。我们必须去。”
听到奈萨里奥的名字,奈法利奥斯周身那冰冷的气息明显波动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邪能烈焰要透体而出,但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握着埃辛诺斯战刃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幽汐则面露深深的忧色,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藤木法杖:“暮光高地……老师曾严肃地告诫过我们,那里是艾泽拉斯一道流血不止的伤疤,被暮光之锤的疯狂信仰和上古之神的亵渎低语所腐蚀,大地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父亲,母亲,你们……一定要去那里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至亲安危的牵挂。
“必须去。”林云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看向远方,目光仿佛已经投向了那片被暮光笼罩的土地,“这不仅是为了清算旧账,也是为了阻止死亡之翼可能带来的、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而且……”他的目光转向沉默的奈法利奥斯,语气变得深沉,“我感觉到,我们这个家庭内部……一些纠缠已久的死结,一些深可见骨的裂痕,或许只有在面对共同的、足够强大和邪恶的敌人时,在生死边缘,才有可能找到一丝……解开或弥合的契机。”
奈法利奥斯依旧沉默,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但他那仅存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眸,却微微闪烁了一下,显示他将父亲的话听了进去,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看来,我们这个支离破碎、各奔东西的家庭,今天倒是难得地、意外地‘团聚’了。”
奥妮克希亚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矿洞的入口处。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绣着暗金色纹路的黑色长裙,挽起了发髻,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激战后的苍白与疲惫,但神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雍容、高傲与不可侵犯。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随即缓缓扫过气质温婉、眼神略带怯意的幽汐,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复杂地定格在了那个身形高大、气息冰冷孤寂的奈法利奥斯的身上。
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中,情绪复杂难明,如同风暴前夕暗流汹涌的海面——有对长子突然出现的细微震惊与波动,有对他当年不告而走、投身于伊利丹那条危险道路的不解,也有对他当初伤害兄弟后匆匆离开的深深的怨怼,更有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那遮眼的布带,那燃烧的幽绿眼眸,那周身挥之不去的孤狼般的气息)时,一丝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被强行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心疼与刺痛?
矿洞前的空气,因为奥妮克希亚的出现,而瞬间变得凝滞、微妙起来。离家多年、走上截然不同道路的长子,与性格强势、内心复杂的母亲之间,显然还横亘着一条由时间、误解和不同选择造就的、看似无法逾越的深深鸿沟。
这次在战后废墟上的意外重逢,是会在旧怨上增添新伤,让这个本就脆弱的家庭裂痕加深?还是能成为一个打破坚冰、弥合创伤的宝贵转机?
一切,都还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只有燃烧平原的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带着焦土与未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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