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工位已经空了整整三天,陈飞一直远远地看着,不敢轻易走过去。
终于,在第四天,他鼓起勇气,缓缓地走到了苏晚晴的工位前。
一眼望去,桌面上的绿萝被浇得非常透彻,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仿佛刚刚有人精心照料过一般。
陈飞的目光落在了那支红色马克笔上,它被整齐地放在笔记本旁边,笔帽上沾着一点蓝色墨水。
陈飞记得,那是上次苏晚晴改产品原型图时,她咬着笔杆思考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产品部的实习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声说道:“陈总,这是苏经理交接的文件。”
说着,他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陈飞。
陈飞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依然工整,每一页都贴着便利贴,上面详细地标注着各种信息,比如“冬季低温续航优化建议”“机柜扫码延迟解决方案”等等。
陈飞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发现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苏晚晴的笔迹:“城西商场的机柜已出现三次短路,记得排查线路。”
他捏着便签的指尖有些发颤,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起来。
是吴啸天的视频电话,背景里能看到机场的登机口。
“融资路演定在后天,我已经把最新数据发给机构了。”吴啸天对着镜头扬了扬手机,语气里满是得意,“日活十二万,周环比增长百分之四十——这曲线,投资人看了绝对疯狂。”
陈飞“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便签上的“短路”两个字上。
“怎么没精打采的?”吴啸天眯起眼,“还在想苏晚晴?我早说过,这种太较真的人不适合风口。你看王鹏,上周刚把合作的机柜点位扩到八百个,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
提到王鹏,陈飞想起今早看到的运维报告——新增的两百个点位里,有八十个在郊区的废弃工厂,还有三十个藏在小区地下车库的角落,别说用户借还,连运维人员都懒得去巡检。
“那些点位……”他刚开口,就被吴啸天打断。
“点位数量就是估值筹码。”吴啸天的声音冷下来,“你现在是‘闪电充’的cEo,不是出租屋里画草图的穷小子。下周融资一到账,我们就启动b轮,到时候估值翻十倍,你还在乎那几个破机柜?”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陈飞看着文件夹里苏晚晴画的用户画像——加班族、旅行者、宝妈,每个角色旁边都标着“真实需求:充电快、点位好找、安全”。
而如今,在王鹏所撰写的运营报告里,那些原本应该鲜活的用户,都被简化成了一个个毫无感情的数字;
而那些曾经具有实际意义的点位,也沦为了纯粹为了凑数而存在的符号。
“陈总,大事不妙啊!”王鹏像一阵风一样,突然撞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的脸上原本还残留着些许兴奋,但此刻却被一层深深的惊慌所覆盖,“城西商场那边刚刚打来电话,说我们放置在那里的机柜居然冒烟了!幸好商场的保安反应迅速,及时切断了电源,才没有引发火灾。不过,有几个在场的顾客拍下了整个过程,并且已经把视频发布到了网上!”
陈飞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中的文件夹因为他的动作而“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是短路了吗?”陈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来不及多想,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门外,“快,我们立刻去现场看看情况!”
城西商场的一个角落里,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机柜周围,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黑色的烟痕从充电口处蔓延出来,仿佛是一道丑陋的伤疤,触目惊心。
站在一旁的保安,指着地上的一些碎片说道:“刚才有个姑娘来借充电宝,结果她刚刚把充电宝插进充电口,就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火花四溅,她的手机都被烧焦了。”
人群里有人举着手机拍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过来:“这就是那个吹成‘独角兽’的闪电虫?”
“之前就听说充电慢,没想到还会着火!”
陈飞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苏晚晴的便签,想起她上周拿着检测报告说“这批机柜的线路有问题,最好召回”,而他当时正忙着和吴啸天核对融资数据,只让她“先记下来”。
“陈总,公关部说要发声明,说是用户使用不当导致的。”王鹏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还有投资人那边,要不要先瞒一瞒?”
“不能瞒。”陈飞的声音发紧,“让技术部立刻排查所有同批次机柜,有问题的全部下架。”
“下架?”王鹏瞪大了眼睛,“现在八百个点位里,有三百个是这批货!下架了点位数量就不够了,后天路演怎么跟投资人说?”
“难道要等真着火了才管?”陈飞吼出声,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王鹏咬了咬牙,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收到吴总消息,他说让我们先压下这事,等融资结束再处理。他已经联系了媒体,说可以把热搜撤下来。”
陈飞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吴啸天的短信:“别自乱阵脚。一个小意外而已,资本只看未来,不看过去。”
他抬头看向被烧焦的机柜,又想起苏晚晴离开时的眼神——失望里带着点可惜,像在看一个亲手打碎自己梦想的人。
远处的商场广播在播放促销广告,欢快的音乐里,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先撤热搜。”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从别人喉咙里发出来的,“让技术部偷偷排查,别声张。”
王鹏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打电话。
陈飞站在原地,看着围观人群慢慢散去,有人临走时啐了一口:“什么共享经济,就是圈钱的幌子。”
那天晚上,陈飞没回公司。
他开着车绕着城市转,路过当初住的城中村时,停在了楼下的便利店。
玻璃柜里的充电宝还插在插座上,是他最早设计的样品,被苏晚晴贴了张便利贴:“测试第30天,续航稳定,安全。”
他买了瓶矿泉水,刚拧开瓶盖,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陈总,我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人。你以为撤了热搜就没事了?我手里有你们这批机柜的采购合同,还有王鹏和刷单公司的聊天记录。”
对方顿了顿,轻笑一声:“五百万,明天中午之前打到我账户。不然,这些东西就发给所有投资机构和媒体——哦对了,我还查到,苏晚晴手里有你们数据造假的原始证据,你说,如果她也愿意站出来……”
电话突然被挂断。
陈飞握着手机的手在抖,矿泉水瓶从指间滑落,水流在裤腿上洇开一片深色。
车窗外,城中村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无数双眼睛,静静盯着他这个从泡沫里走出来的“天才”。
他突然想起苏晚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陈飞,有些债,迟早要还的。”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城中村特有的潮湿气味。
陈飞发动汽车,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开——是回那个灯火通明却根基悬空的cbd,还是去找那个可能握有关键证据的人?
而那个神秘的勒索者,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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