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关中大地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新政的功效初步显现。苻晖率领的西征凯旋之师也已回到长安,带回的不仅是胜利的荣耀和姚氏覆灭的消息,还有陇右各部族的归顺表章以及大量的战利品,极大地充盈了国库。长安军民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庆贺帝国后方的彻底安定。
然而,盛典的余温尚未散尽,苻坚便已着手实施他酝酿已久的东巡计划。他没有过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以惊人的效率和决断力,推动着帝国的车轮驶向东方。
巡幸的旨意早已明发天下。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出游,而是带有强烈政治象征意义的行动。随行的除了必要的宫廷侍从、禁卫军之外,更有以苻朗为首的大部分中枢文臣、以及雷恶地等部分高级将领。留守长安的,则是梁平老和部分行政官员,以及太子苻宏从邺城派来协助镇守的部分属官——这意味着帝国的临时政治中心,将随着皇帝的銮驾一同东移。
出发之日,长安城万人空巷。庞大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开出明光门,旌旗蔽日,甲胄鲜明,皇帝的金根车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道路两旁,跪满了送行的百姓和官员。许多老长安人望着东去的队伍,心情复杂,他们隐约感觉到,这座数百年的帝都,或许将不再是帝国唯一的核心。
苻坚坐在车驾中,回望渐行渐远的长安城垣,心中并无太多留恋。现代人的理性告诉他,迁都是为了帝国更长远的发展,是跳出历史循环的必要一步。但他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闪过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兴衰往事,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悄然掠过。
銮驾并未急于赶路,而是沿着正在整修的宽阔官道缓缓东行。苻坚不时下令停车,召见沿途郡县官员,询问民生疾苦,检查新政执行情况,特别是漕渠整修的进度和屯田的效果。他甚至亲自下到田间地头,查看新推广的曲辕犁使用情况,与老农交谈。这种务实亲民的作风,让随行官员和地方官吏倍感压力,也让沿途百姓惊愕之余,生出几分真切的好感。
“陛下,如此是否过于耽搁行程?”一次中途休息时,苻朗委婉地提出疑问。
苻坚看着远处河道上忙碌的民夫,淡淡道:“巡幸非为游山玩水,乃为察看实情。迁都大事,岂能仅凭几份奏章就做决断?朕要亲眼看看,这连接两京的道路是否坚实,这滋养关东的漕渠能否畅通,这天下的民心,是否真的向往洛阳。”
他的话让苻朗肃然起敬。皇帝的思虑,远比他们这些臣子想象的更为深远和务实。
越是东行,景象便与关中越发不同。河南之地,饱经战乱,虽然也在恢复,但显然不如关中迅速,许多地方仍可见战争的创伤。但另一方面,越靠近洛阳,那种天下之中的地理优势也越发明显。四通八达的水陆道路,络绎不绝的商旅,以及各地汇聚而来的流民,都显示出这片土地潜在的活力。
经过近一个月的行程,銮驾终于抵达了洛阳地界。
提前接到消息的苻丕,早已率领洛阳文武官员及征发的民夫,在城外十里长亭跪迎。此时的苻丕,比在长安时黑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和沉稳,显然这数月独当一面的历练,让他成长极大。
“儿臣恭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苻丕的声音洪亮,带着激动。
苻坚走下銮驾,亲手扶起苻丕,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丕儿,辛苦了。朕一路行来,见水道官道整修已有规模,洛阳气象,果有不同。”
“此乃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苻丕连忙道,随即侧身引路,“请父皇入城检视!”
进入洛阳城,苻坚看到的是一座正在大规模“施工”中的古老都城。城墙明显加高加厚了许多,城濠也被疏浚拓宽。城内,许多旧的坊墙被拆除,新的街道规划正在实施,显得有些杂乱,但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大量的工匠和民夫在官吏的指挥下忙碌着,夯土声、号子声、锯木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在洛水北岸,一片巨大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出来,显然是为新宫城和官署区预留的地基。
苻坚没有先去临时收拾出来的宫室休息,而是直接登上了洛阳北城墙的制高点——曹魏时期修建的百尺楼旧址。他凭栏远眺,但见洛水如带,穿城而过;邙山如屏,横亘北侧;远方黄河滔滔,隐约可见。四周地势开阔,一马平川。
“诸卿请看,”苻坚张开手臂,仿佛要将这片山河拥入怀中,“这便是天下之中!左控虎牢,右握函谷,前望嵩岳,后依太行。黄河为血脉,洛水为经络。水路通达,可引江淮之粟;陆路纵横,可控燕赵之地。据此而望天下,孰能与之争?”
随行文武百官也被这宏大的地理格局和眼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所震撼,许多原本对迁都心存疑虑的官员,此刻也暗自点头,开始理解皇帝的深谋远虑。
接下来的几日,苻坚在苻丕的陪同下,详细视察了洛阳的每一个角落:漕渠开挖的进度、新粮仓的选址、官道驿站的设置、以及规划中的新城区。他不断提出各种问题,从材料的来源、工匠的待遇到工程的预算,事无巨细,甚至亲自拿着规划图,提出一些关于排水系统、防火隔离带的现代城市规划理念,让负责的工匠头目目瞪口呆,却又觉得无比合理。
夜间,在临时行宫,苻坚召集了所有随行重臣和洛阳官员,举行了一场至关重要的军事会议。
巨大的沙盘已经换成了以洛阳为中心,囊括北魏、东晋的更大模型。
“诸卿,”苻坚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洛阳虽好,然亦是四战之地。定都于此,非为享乐,乃为进取!如今西方已定,内部渐安,帝国之剑,当指向何方?”
他目光扫过众人:“是北上,与拓跋珪一决雌雄,彻底解决腹心之患?还是南下,兵锋直指荆襄,甚至淮南,撕裂东晋防线?”
雷恶地立刻嚷嚷道:“陛下!当然是北上!拓跋珪那鲜卑小儿,狼子野心,屡屡犯边,当尽起大军,直捣盛乐,永绝后患!”
部分将领纷纷附和,认为北魏威胁最大,且骑兵强大,必须趁其尚未完全统一草原各部时予以打击。
然而,苻朗却提出了不同意见:“陛下,北魏虽强,然其内部部落纷争未完全平息,拓跋珪年轻气盛,树敌不少。我大军新经战阵,虽士气高昂,然远征漠北,补给漫长,气候不适,胜负难料。反观东晋,自谢安死后,朝政腐败,门阀倾轧,军备松弛。荆襄重镇,看似坚固,实则内部矛盾重重。若我大军南下,先取襄阳,则江陵震动,建康门户洞开。届时,或可一举收复中原故土,甚至……”
他的话代表了另一种战略思路:先易后难,先南后北。
双方争论不休,各有道理。
苻坚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上划过黄河,又划过淮水。他深知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 北伐若能成功,自然一劳永逸,但风险极高,历史上多少王朝折戟沉沙。南征相对把握大,但即便胜利,也不过是偏安之局的扩大,北方的威胁始终存在。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压过了所有的争论:
“诸卿之议,皆有道理。然朕以为,无论北上还是南下,根基在于自身强盛,在于洛阳稳固!”
“当下第一要务,非即刻大举兴兵,而是倾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将洛阳打造为真正的战争堡垒和经济中枢!漕渠不通,大军南下北上之粮草何来?宫室不固,百官如何于此理政?民心不稳,何以支持长期征战?”
“故,朕决定:暂不对北魏或东晋发动大规模攻势。全军转入休整和备战状态,重点保障洛阳建设。同时,派出大量细作,深入北魏和东晋,刺探其国内虚实、军政情报,尤其是拓跋珪的动向和东晋荆州、淮西地区的防务详情。”
“待洛阳初具规模,漕运畅通,府库充盈,信息明了之时,再根据彼时之情势,决定这帝国之剑,究竟挥向北方,还是斩向南方!”
他选择了最稳健,也最富远见的策略:厚积薄发,谋定而后动。先打造一个无敌的根基,再决定出击的方向。
众臣闻言,虽有些将领觉得不够痛快,但细细思量,无不叹服皇帝思虑之周详、决心之沉稳。
会议结束,众臣退去。苻坚独自一人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再次掠过北方的草原和南方的江河。
“拓跋珪……司马曜……”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对手的名字,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朕给你们时间发展,也给朕自己时间准备。下一次刀兵相见之时,便是决定这华夏气运之日!”
洛阳的秋夜,凉意渐深,但这座古老而又崭新的城市,却因为皇帝的到来和他的宏大蓝图,而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热与期待之中。帝国的未来,正在这里悄然塑形。
喜欢穿越苻坚:第八十一万大军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穿越苻坚:第八十一万大军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