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暖风渐渐带上了离别的意味。南方大局已定，岭南怀柔初见成效，广州的市舶司在马新的主持下稳步运作。苻坚深知，帝国的中枢不能久悬于东南一隅，他必须回到黄河之畔的洛阳，控制西进的中枢。
在起驾北返之前，苻坚对南方做出了周密安排：
他命令水军都督雷恶地，从其庞大的舰队中分出一支精锐水师，常驻广州港及珠江口。这支舰队不仅负责护航商船、清剿海盗，更肩负着震慑岭南潜在不安定因素、彰显帝国海上力量存在的重任。
任命苻朗为扬州牧，总督江东诸军事，镇守建康。这位能力出众的侄子将继续坐镇帝国新获得的财富与人才中心，确保这片膏腴之地的稳定与赋税源源不断输往北方。
命大将韩延移镇钱塘，统辖原刘裕控制的浙东、闽北区域，负责弹压地方，训练水陆军，重点威慑闽越山区中尚未完全臣服的残余势力，防止其作乱，保障东南海疆的安宁。
郭质等中枢文官集团随驾北返，帝国的政治心脏重新回归洛阳。
安排已定，苻坚的銮驾浩浩荡荡离开建康，渡过长江，沿着来时路，向北而行。他的离开，标志着帝国经略南方的阶段性胜利与重心北移。
当苻坚北返之时，西线的伐蜀之战却陷入了意料之外的苦战。
张蚝的战略意图明确：水陆并进，速取成都。然而，他低估了蜀地天险的威力，以及谯纵政权在最后关头的疯狂反扑。
南路：张蚝亲率的主力水师逆流而上，进攻三峡。尽管有内应试图打开门户，但谯纵派驻三峡的守将自知无路可退，进行了极其顽强的抵抗。他们利用湍急的江流、暗礁和两岸悬崖上的堡垒、投石机，层层阻击。秦军战舰虽然强大，但在狭窄的江面上施展不开，损失了不少船只，进展异常缓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北路：杨盛出汉中的偏师，沿金牛道进军，却在剑阁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击。剑阁道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蜀军据险死守，滚木礌石如雨而下，弩箭遮天蔽日。杨盛发动数次强攻，皆被击退，尸横遍野，寸步难进。
战报传至洛阳，苻坚眉头紧锁。他虽预料到蜀道艰难，但战事的胶着仍超出了他的预期。谯纵的军队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韧性，以及地理优势的绝对性，让秦军的兵力优势难以发挥。
苻坚并未因初战受挫而慌乱。他迅速做出应对：
他立即诏令镇守长安的杨定，尽发关中精锐，火速驰援汉中，和杨盛合兵，不惜一切代价，猛攻剑阁，务必打开北路通道，缓解张蚝南线的压力。
派出亲信使者，携带他的宝剑和严旨，前往荆州和汉中前线，督促进军，犒劳将士。旨意中明确：“蜀道虽险，岂能阻王师？将士用命，克险建功者，朕不吝封侯之赏！畏缩不前者，立斩！”
再次强化“绣衣”的行动，在蜀中散播“剑阁将破”、“三峡已失”的谣言，并加大策反力度，重点针对那些被困在险关之上、心生绝望的蜀军将领。
长安援军的到来，犹如给北线秦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大振。而杨定，这位以勇猛着称的将领，更是身先士卒，亲临剑阁关下，亲自指挥着大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战斗的惨烈程度已经到了极致。秦军士兵们毫不畏惧，他们顶着厚重的盾牌，冒着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和石块，艰难地攀爬着陡峭的山崖。每前进一步，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但他们没有丝毫退缩，用自己的尸体铺就了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云梯、钩索等攻城器械被纷纷投入使用，秦军士兵们不顾一切地强行登城。而守军则在狭窄的栈道和关墙上与他们展开了反复的争夺，短兵相接，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整个战场。
剑阁关下，尸体堆积如山，原本清澈的河水也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然而，杨定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甚至动用了大型的工程器械，命令工兵们夜以继日地挖掘地道，试图通过爆破关墙来打开突破口。
守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采用了“地听”之法，敏锐地察觉到了秦军的地道挖掘行动，并迅速展开了反挖掘和灌水的措施。于是，双方在地底也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无尽的生命在这座天下雄关之前消逝。战争的残酷性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忍直视。
与此同时，张蚝率领的南线主力也遭遇了顽强的抵抗。三峡守军死死拖住了他们的步伐，使得他们无法迅速突破防线。
洛阳宫中，苻坚每日都会坐在御案前，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来自蜀中的战报。每一份战报都像是一把火，在他心中燃烧，让他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
当他看到进攻受挫的消息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焦虑。他眉头紧锁，手指紧紧捏着战报，仿佛能将那纸张揉碎。然而，当他读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进展时，他的眼中又会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苻坚深知，这场伐蜀之战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军事对抗，而是一场消耗战、意志战。它考验的不仅是军队的战斗力，更是帝国的综合国力和他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决心。
“告诉张蚝、杨定、杨盛！”苻坚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洪亮而坚定，“朕在洛阳，等着他们的捷报！蜀地，必须拿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的话语在宫殿中回荡，群臣们都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和压力。
苻坚的目光扫视着群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知道，这一战必须拿下。帝国西进的战略，绝不能倒在这蜀道天险之上。
同时，苻坚的目光也投向了更远的西方。凉州的吕光、北魏的拓跋珪，这些势力必然也在密切关注着蜀地的战事。一旦秦军在蜀地陷入持久战，他们很可能会抓住这个机会，有新的动作。
苻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战争的胜负不仅关系到蜀地的归属，更关系到河西走廊的贯通。他必须坚定地走下去，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崎岖。
这场惨烈的蜀道鏖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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