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辽东的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幽州前线，秦军与高句丽军的对峙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平原公苻晖亲临前线，坐镇辽西郡，指挥大军对高句丽经营多年的防线发起了连绵不绝的猛攻。然而，进展远比预想中艰难。
高句丽凭借地势，在辽河以东、千山山脉以西的狭长地带，构筑了以山城、堡垒、壕沟为核心的坚固防线。其士兵悍勇，尤其擅长依托地形进行防守反击。秦军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在崎岖的山地和密林中，重型器械难以展开，兵力优势也无法完全发挥。
数月来，秦军虽攻克了数座外围堡垒，但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高句丽军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不断以小股部队袭扰秦军粮道，破坏攻城器械，令秦军不胜其烦。一场针对关键隘口“白岩城”的攻坚战持续了半月，秦军数次登上城头，又被悍不畏死的高句丽守军拼死击退，城墙下尸积如山。
“公爷，如此强攻，伤亡太大！将士们已显疲态。”一位满脸烟尘的将领向苻晖进言，语气沉重。
苻晖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凝视着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山脊上的白岩城，眉头紧锁。他深知父皇意在速战速决，以免北魏生变，但眼前的现实却无比残酷。高谈德显然打定了主意，要凭险固守，耗尽秦军的锐气和粮草。
深夜，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苻晖召集麾下主要将领及熟悉辽东地理的向导，进行紧急军议。
“正面强攻，非上策。”苻晖指着沙盘，声音因连日劳累而略显沙哑，眼神却依旧锐利，“高句丽防线虽固，然其兵力亦被我军主力牢牢吸引于此。其侧后，必然空虚！”
他的手指划过辽河，指向其下游及辽东半岛沿岸：“高句丽水军孱弱，其海岸防御，远不如陆上坚固。我军何不效仿当年魏灭公孙渊之故事，遣一偏师，自海上绕行，直插其腹地，或登陆辽东半岛，攻击其侧背，或溯鸭绿江而上，威胁其都城丸都！”
此议一出，帐内先是寂静，随即议论声起。跨海远征，风险极大，风向、补给、敌情不明，皆是难题。
“公爷，跨海奔袭，固然出其不意，然风险过高！若登陆部队遭遇阻击，或后勤不继，则恐有全军覆没之危！”老成持重的幽州将领表示担忧。
“末将愿往！”一名年轻气盛的邺城系将领挺身而出，“与其在此地钝兵挫锐，不若行险一搏！末将只需精兵五千，快船百艘，必为大军搅乱高句丽后方！”
苻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下定决心：“非是偏师，而是主力之一部！本公亲自统领水师并两万精锐，自碣石出海，绕行辽东半岛，择机登陆，直扑鸭绿江口！李将军！”他看向那位幽州老将，“此地防线，交由你负责，继续佯攻，务必牢牢吸住高句丽主力，使其不得回援！”
他又看向副将：“即刻以六百里加急，通报吴郡雷恶地将军，请其水师主力北上策应，与我部会师于辽东海域，共击高句丽！同时，将此方略密奏父皇！”
这是一场豪赌。将主力分兵，进行大规模跨海机动，在这个时代堪称胆大包天。但苻晖深知，唯有打破常规，出奇制胜，才能尽快打破僵局。
苻晖的密奏以最快速度送至洛阳。紫宸殿内，苻坚阅罢，久久不语。他走到巨大的海陆舆图前，手指从幽州沿海滑向辽东半岛，最终落在鸭绿江口。
“晖儿……终是走出了这一步。”苻坚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跨海远征，即便在他穿越前的时代，也是复杂的军事行动，何况如今？风浪、导航、敌情、补给，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他更清楚，僵持下去，于国不利。北魏拓跋珪如同暗处的饿狼，百济态度暧昧，国内粮草转运压力日益增大……必须破局！
“拟旨！”苻坚转身，目光已然坚定，“加封平原公苻晖为持节、都督幽平及东征诸军事，许其临机决断，不必事事奏请！敕令雷恶地，尽起吴郡水师精锐，携带足够粮草军械，即刻北上，与平原公部会师，听其节制！诏令户部、工部，全力保障跨海舰队之后勤供应，不得有误！”
他选择了毫无保留地支持儿子的冒险计划。同时，他再次下诏北疆，命李威、王休加大演习力度，做出即将大举北伐的姿态，进一步震慑北魏，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秋末冬初，正是刮北风、利于南船北上的时节。碣石港内，旌旗蔽日，舳舻相接。苻晖站在最大的楼船舰首，望着麾下两万登船完毕、士气高昂的精锐，深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风。
“起航！”
号角长鸣，巨大的船帆依次升起，借助风力，庞大的舰队缓缓驶离港口，向着茫茫渤海深处进发。海浪拍打着船舷，天空中已有海鸟盘旋引路。
航行并非一帆风顺，期间遭遇风浪，有船只损毁，有士卒病倒，但在苻晖的严厉督催和有效组织下，舰队主体保持了航向和队形。经过数日颠簸，远方终于出现了陆地的黑影——那是辽东半岛的海岸线！
几乎同时，来自南方的雷恶地水军前锋舰队也出现在了预定海域。南北两支秦军水师，在这陌生的海面上胜利会师！
“登陆！目标，鸭绿江口要塞——泊灼城！”苻晖与雷恶地会面后，毫不迟疑地下达了进攻命令。
泊灼城的高句丽守军，根本未曾料到秦军会从海上而来，且兵力如此雄厚！仓促迎战，如何能挡得住苻晖麾下养精蓄锐已久的虎狼之师？
一日激战，泊灼城陷落。秦军的战旗，第一次插上了高句丽腹地的城头。消息传出，整个高句丽南部震动！
苻晖站在泊灼城头，望着北方层峦叠嶂的群山，那里是高句丽的心脏——丸都的方向。他成功地撕开了高句丽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将一把尖刀，抵近了敌人的咽喉。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留下部分兵力守城，主力即刻集结，沿鸭绿江河谷，向丸都方向挺进！同时，多派哨骑，联络正面李将军，告知我部已成功登陆，令其加大攻势！”
帝国的东征之役，因苻晖这步险棋，陡然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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