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北方,烈日灼烤着并州边塞新筑的军城。土坯墙面被晒得滚烫,守城的士卒甲胄闷热,汗流浃背,但眼神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盯着北方那片被热浪扭曲的草原地平线。
征北将军李威坐镇晋阳,如同磐石。他采纳了王休的建议,三座关键军城的修筑进展神速。民夫们在军队的护卫下日夜赶工,夯土筑墙的声音与士卒操练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新的军城并非孤立的据点,而是与原有的烽燧体系相连,配属了更多的强弩和轻型投石机,如同三颗钉子,牢牢楔入了北魏传统南下掠掠的通道上。
王休则亲自挑选精锐,组建了数支“猎狐”轻骑。这些骑兵一人双马,装备精良,尤其擅长长途奔袭与小规模接战。他们不再局限于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如同幽灵般越过边境,专门寻找北魏分散放牧的小型部落或巡逻松懈的斥候队。
这一夜,月黑风高。一支由队正赵骁率领的“猎狐”小队,悄然潜近了一个位于边境以北百余里的鲜卑小部落。他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耐心等待至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行动!”赵骁低喝一声。
数十名秦军骑兵如同鬼魅般突入营地,弓弦震动,火把纷飞。他们目标明确,不恋战,不贪图缴获,以最快速度杀伤其有生力量,点燃其毡帐和草料堆,随即在对方反应过来组织有效抵抗前,便呼啸着消失在茫茫草原的晨曦微光中。身后,只留下一片混乱的哭喊和冲天的火光。
类似的袭扰在漫长的边境线上时有发生。规模不大,但频率越来越高,手段越来越狠辣。拓跋珪接到的边境急报也越来越多,内容从“秦军筑城”变成了“部落被袭”、“草场被焚”、“斥候失踪”。他麾下的部落首领们开始抱怨,人心浮动。秦军这套“堡推进”加“持续放血”的组合拳,效果开始显现。北魏边境地区的生产和生活受到了严重干扰,拓跋珪试图组织了几次反围剿,但秦军骑兵滑不留手,依托新建军城和烽燧系统支援,每次都能及时脱离,让北魏骑兵扑空,反而消耗了自身马力与士气。
经济封锁的威力也在缓慢发酵。盛乐城内的盐价已经翻了两番,铁器价格更是高昂,普通部落民开始用骨箭、木矛。虽然拓跋珪利用缴获和之前库存勉强维持着核心军队的供应,但普通的部落武装的战斗力正在肉眼可见地下降。一种无形的窒息感,开始笼罩在北魏的上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吴郡,梅雨暂歇,但空气中的湿闷并未散去。顾氏府邸深处,一间隐秘的书房内,门窗紧闭。顾淳与那位在夜宴上感叹“永和气象”的前晋老臣李延,以及另外两位信得过的江南士族核心人物,正在密谈。气氛与那夜的歌舞升平截然不同,显得凝重而压抑。
“雷恶地这莽夫,态度强硬,看来朝廷对江南的戒心,从未放松。”一人低声道。
“北疆战事,看似秦军占据主动,然拓跋珪亦非易与之辈。旷日持久,胜负难料。若秦国陷入北方泥潭……”李延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或许,是我等的机会。”
顾淳坐在主位,神色最为平静,但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机会?”他缓缓摇头,“李公,慎言。苻坚非司马氏,其国势正盛,根基已固。仅凭我江南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胡人气焰日益嚣张,我华夏衣冠就此沉沦?”另一人情绪有些激动。
“非是坐视。”顾淳压低了声音,“而是等待,是积蓄。雷恶地监视甚严,我等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眼下,当以保全宗族、维系文脉为首要。可以暗中联络旧谊,互通声气,但绝不可落人口实。钱财、人才,都要悄悄准备。北疆若真有变,或朝廷中枢生乱,那才是我们等待的时机。”
他们的谋划并非立即举事,而是在这表面恭顺之下,编织一张潜在的关系网络,储备力量,等待天下有变的那一刻。这是一种更深沉、也更危险的蛰伏。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书房外院的回廊阴影下,一个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梁柱的身影,正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屏息凝神地倾听着。这正是雷恶地麾下“水鬼”出身的精锐探子,奉命严密监控顾氏等家族的动向。室内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但“机会”、“积蓄”、“等待时机”等关键词,已足够引起警觉。
来自北疆的捷报,小规模袭扰的成功,与江南的密报,顾氏等族的可疑动向,几乎同时摆上了苻坚的案头。
苻坚首先仔细阅读了李威和王休的联合奏报,对北疆“堡推进”的顺利和“猎狐”骑兵的战果表示满意。他提笔批示:“李、王二卿处置得宜,朕心甚慰。然需谨防拓跋珪狗急跳墙,组织大规模报复。各军城务必坚守,游骑不可过于深入。继续以困扼、消耗为主,待其疲敝。”
对于江南雷恶地的密报,苻坚沉吟的时间更久。顾淳等人的言论,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江南士族,如同水中的蒲草,看似柔软,根系却盘根错节,风浪来时能随波逐流,风平浪静时又能悄然生长。彻底根除几乎不可能,也会引起巨大动荡。
“传旨,”苻坚对侍立的中书舍人道,“加封吴郡顾淳为散骑常侍,赐帛百匹。令其择族中聪颖子弟三人,入洛阳国子监就学。”这是明晃晃的笼络与“质子”手段。
随即,他又写下一道密旨给雷恶地:“江南之事,卿之警觉,朕已知之。明施恩赏,暗加戒备。对其联络交往,可默许,然需严密监控,掌握其网络关节。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他既要施恩示好,稳定人心,也要将潜在的威胁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掌握主动权。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统治术,恩威并施,张弛有度。
北疆,军事与经济的双重压力持续不断,如同缓慢收紧的绞索,让拓跋珪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内部矛盾开始滋生。
江南,表面接受着朝廷的恩赏,士子开始北上求学,暗地里却仍在编织着等待时机的网络,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已落在无形的监视之中。
苻坚站在巨大的寰宇图前,目光冷静。北方猛虎已被困于牢笼,虽仍会咆哮挣扎,但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南方暗鳄潜伏水底,暂时温顺,但其獠牙始终未曾真正收起。
“北疆以力压之,江南以术驭之。”苻坚心中默念。帝国的统治,从来不是单一的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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